镇国公紧拧着眉看向门口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良久,兀地坐回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十二月二十六,是九年前那场鏖战终结的日子,也是裴鹤枕战死的日子。
那位朗月清风的儒将,终究没能等来宣眀十五年的新春。
每年的这一天,天气似乎都格外阴沉,大雪纷飞洋洋洒洒落满整个世间,如同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雪雾一般。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位清风朗月的少年将军的早逝而感到痛惜。
今日裴家开了宗祠,请了白马寺的得道高僧替亡灵超度。
凡是在京或是京城附近的裴家人,都来了镇国公府参加祭礼,陛下和太子以及各家氏族也都送来了祭品。
每到这一日,长公主总是哭得不能自已,往前几年长公主甚至会哭得昏厥过去,直到后来有了裴季礼之后,才能好些。
所有的仪式,秦茵全程都贴心地陪在长公主身边,端茶倒水,替她迎来送往、应付各家夫人小姐。
裴家虽与秦家还未过明路,但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几乎所有来参礼的人都默认她是裴家未来的主母了。
仪式结束已至天黑,陆琛留下来陪裴淮瑾喝酒,两人坐在廊下的栏杆上,都有些醉了。
陆琛拿着酒杯同裴淮瑾碰了一下,下巴指了指秦茵的方向:
“瞧瞧,倒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说你运气好你还不承认,这闻连烨自从知道你与秦家议亲,不知买了多少醉。”
裴淮瑾今日不想拘着自己,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垂眸把玩着酒杯,提了提唇角没说话。
陆琛是个流连风月场的老手,若是真喝起来从不会让场子冷下来,他根本不给裴淮瑾酒杯空着的机会,颠起酒坛又给二人满上。
“说说吧,你今后什么打算?”
裴淮瑾与他碰杯,喝了一口。
陆琛无所谓道:
“就这么混着呗,混到哪日家里给议了亲就成婚,反正不是苏婉,跟谁过不是过?”
“就没试着放下过她?”
陆琛闷了口酒,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以为我没试着忘过?可忘不掉就是忘不掉,曾经年轻时我本就风流,从不将情爱看得太重,即便对苏婉心动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如今想来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从未认真过,总觉得自己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可直到……”
陆琛哼笑了声,“直到她披上嫁衣远赴北羌的那一日,我才惊觉,我这辈子……好像都完了,对了——”
陆琛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递到裴淮瑾面前:
“明日北羌进京,你作为陪同官员在列,能不能寻机会将我把这枚簪子送给苏婉?”
裴淮瑾看了眼,收下,“我看机会吧,宴上人多眼杂,不见得能给出去。”
陆琛同谢长钰一样,家世好,相貌好,自己如何放诞不羁上面都有兄长撑着,家族中也未将他们视作未来的领路人,只求他们老老实实别犯下大错便足矣。
只是谢长钰一头扎进了沈知懿这个大坑里再未出来过,而陆琛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诩风流实则真心早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