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中握着一本劄子,苏安视线一扫,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一旁放的羊毫笔和砚台中的墨也早都已经干了。
他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悄声走过去:
“爷,国公爷快回府了,咱们……”
裴淮瑾缓缓从香炉上收回视线,定着眼神看了苏安半天。
苏安被他看得不自在,好半晌才听他哑着嗓音开口:
“回府。”
裴淮瑾回到府中,在府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镇国公的马车便从远处驶来停在了门口。
“父亲。”
裴淮瑾上前,对着马车行了一礼,等到车帘被揭开,他上前去扶着镇国公下了马车。
“父亲此番远赴洛阳,一路辛苦了,儿子已命人备下了热汤饭,母亲和三弟也在前厅候着,祖父听闻父亲回来,也难得从颐安堂下来跟我们一起用膳,待父亲回去沐浴更衣后,即可传膳。”
镇国公身材高大挺拔,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仍能看出年轻时俊美的模样,因着从前长期征战,眉眼间总有种锋利之感,只是到底当了几年的文官,加之年纪大了,便慢慢又多出几分温和。
“你有心了。”
镇国公回头瞧了眼自己的次子,满眼笑意,“近日府衙中忙不忙?你母亲身体可还好?”
“府中都好。”
裴淮瑾扶着父亲跨过门槛,问道:“父亲的腿疾在冬日可还犯过?”
“去年有你给我找的那陆神医诊治过后,此去洛阳倒是再没犯过了。”
“明年开春,儿子再将陆昭请来替父亲看看。”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到了正院,镇国公先去给裴老爷子见了礼,之后由老管家搀扶着去收拾更衣,裴淮瑾则去张罗膳食。
一家子用完晚膳,老爷子身子不济现行回了颐安堂,裴季礼今日起得早,此刻闹了瞌睡,长公主便带着嬷嬷去哄他睡觉。
镇国公端着茶水漱了漱口,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儿子,叹了口气:
“你跟我到书房来。”
镇国公的书房里放着一把弓,那是整个国公府仅存的一件武器。
两人一进门,镇国公就去将那把弓取下来,裴淮瑾拧了帕子递过去,镇国公一寸一寸将那弓仔细擦拭干净。
“当初若非这把弓,为父恐怕也无法活着回来。”
当初镇国公和儿子裴鹤枕一道被困在战场上,镇国公的膝盖被一箭射穿,而裴鹤枕为了替镇国公争取生机,自己以身诱敌吸引敌军火力。
镇国公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敌军的弓箭手包围,可他在咽气的前一刻,还用这只弓射出了一箭,杀死了一个想从背后偷袭镇国公的敌军。
镇国公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却无力救援。
镇国公伸手轻轻抚上弓身,长叹一声,将弓挂了回去。
“听说沈氏在府中投毒,险些害了秦茵?”
镇国公坐回椅子上,裴淮瑾给他添了茶:
“不过是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