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你女儿已经没了母亲,我相信你不会想让她也没父亲。”
两句话说完,方才还要死要活的付书同逐渐冷静下来。
见他酒意消散了些,宋允成才开始将事情掰开揉碎了给他讲。
到最后是道歉。
“刚才给你的那两拳,我向你道歉,是我太急躁了。”
他说着,捏了捏眉心。
付书同与他坐在地上,他的手靠在宋允成的膝盖上,夜风温存地吹进来,揉碎的眼底的情绪。
“要是你不急躁,我这会儿已经下去陪她了。”
“我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才能走得安稳。”
听见这话,宋允成叹了口气:“她要是在天有灵,会希望你过得好,而不是去找她。”
沉默良久,宋允成拿出带来的解酒药:“先吃吧,你这两天好好休息,茶馆的事交给我。”
说是休息,他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为沈华年立碑立冢。
处理完这些,便是接着工作。
十年如一日,都不曾改变。
沈华年的再度离开,像是下在他生命里的一场暴雨,这场暴雨后是淋透余生的潮湿。
一九四九年春。
付弦锦十八岁生日那天,付书同带她去相馆照了像,今天照片刚洗好,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拿了回来。
春雨淅淅沥沥,一点一滴都敲在人的心脏上。
庭院里的枇杷树又抽出新叶,被雨水灌过后绿得发亮。
房子在颐和路安全区,才连带着这棵树幸免于难,事实证明重活一世,他能做出的改变也只有选个好些的房子。
付书同站在连廊的屋檐下,看着雨中的枇杷树发呆。
“爸,你又在对着这棵树发呆。”
付书同闻声回头,对着她温柔地笑笑。
付弦锦的乳名唤作枇杷,如今树与枇杷都长得极好,可他再见不到日思夜想的人。
归有光的话成了谶语,如一颗多年前的子弹到如今正中他的眉心。
付弦锦走进连廊,将伞收好,随后跺脚甩着鞋尖上的雨珠。
话说完,她三两步走近,从驼色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黑白的照片上是生日那天神采奕奕的她。
“好看吗,爸。”
付弦锦满眼期待地问,想从他那儿得到些别的答案。
“好看。”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称赞道。
又是这个耳朵都听出茧子来的答案。
算了,付弦锦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