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酉四月廿八夜四鼓景程手书】
读完时,沈华年眼睛发酸,不知是高兴,还是带着失去沈华兴的悲戚。
她忽然觉得,这世间有他在,她就算有朝一日也重走死亡的结局,也是不怕的。
思索片刻,她坐在斑驳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了张信纸,提笔也开始诉说许久未见的思念。
只是今天这信,多了两滴从前从未有过的泪。
她此刻就像是被打破的玻璃瓶,整颗心散成了一地的碎片,而他这符合时宜的来信,将她一点点拼起来,于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独自珍惜。
……
六月初,天气不错,沈华年挑了个大晴天,去城南的公墓里为沈华兴立衣冠冢。
墓地的位置她前些日子便安排妥帖,现下过去只为完成这最后一件事。
几个月前送沈华兴离开南京时,因他需轻装出行,便将过冬的厚衣物全留在了沈华年的住处,想着来年接她时再一并带走。
她很清楚他喜好,便在去的途中买了他爱吃的点心和时令的花。
雨后的太阳散着白光,汽车沿着公路向前行驶,在墓园前停下来。
沈华年一身灰色旗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领口处别了朵黑色玫瑰花,整个人看上去素静不少。
与她同行的还有张沅与宋允成。
起初她本想独自来,可张沅得知这消息后软磨硬泡了好些时日,沈华年被磨得没了耐性,无奈答应,顺带叫上了宋允成。
墓园寂静,除去脚步声与鸟鸣外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周围绿木参天,树叶被昨晚的雨冲刷得翠绿鲜亮,太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被筛出大小不一的光斑。
沈华兴墓的位置在园内的一个小角落里,几人沿着石板路往里走,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
她抱着装了衣物的木盒子,放进穴里,随即叫师傅将穴填上,随后立碑。
“你说你,倒是扔下我走了,担子全落我肩上。”一切准备好后,沈华年将新买的果子和糕点全放在他墓前,絮絮叨叨地道。
这一葬,天人永隔。
到现在她都觉得这事发生得不大真实,还以为有朝一日沈华兴会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吓她一跳,随即笑着带她前往北平,去她心心念念的全聚德。
可事实如此,再无更改可能。如今沈华年只能看着一抔黄土暗自神伤。
张沅轻拍沈华年的后背,说了些安慰的话,可作用微乎其微。
“我知道安慰的话很苍白……”张沅有些语无伦次,生怕稍不注意,会再次戳破沈华年本就脆弱的外壳。
话未完,沈华年却淡然一笑:“他是为国牺牲的,死得其所,我虽伤心,但转念一想,也想得下来。”
旁的话,她未再多说。
也无人知晓她心里装着些什么。
说不疼都是假的,人心肉长,再冷血的人也不可能毫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