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贺老师!”小婷小手指着屏幕,满眼崇拜,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项叔叔,贺老师怎么会在电视里呀!”
项逐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嗯,是贺老师,他以前……是一名很厉害的演员。”
厨房里切菜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规律地响了起来,项逐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过去。隔着玻璃门,辛远依然低着头,侧脸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仿佛与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的人毫无关系。
再一次的,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的悔恨裹上心头。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再提过这些事,可当年那个视频爆出来后,辛远在网上的风评一夜坍塌,当初出道的势头有多么红火,后来嘲讽的话就有多么恶毒。
后来项逐峯也不惜一切代价,把那段视频从网上删除。可视频能消失,人们的误解永远存在。时至今日,再搜索辛远的词条时,后面跟得不是作品,不是奖项,而是潜规则,洗钱,辛建业之子。
他那时候毁掉的不仅是辛远,还毁掉了辛远唯一的热爱,毁掉了原本属于辛远的,美好灿烂的一生。
这是项逐峯时隔不知道多久,再次吃到辛远亲手做得饭,可他却品尝不出任何味道,饭桌上只有小婷十分兴奋,不停问着辛远过去当演员的事,辛远很平静的回答,答到最后项逐峯几乎握不住筷子,一口气扒完所有米饭后,逃一般地跑去厨房收拾。
可还没有打开水龙头,“哐当”一声,一个盘子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在水槽里碎成几片。
项逐峯盯着那些碎片,大脑一瞬间也像裂开,毫无预兆地,太阳穴再次跳动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你怎么了?”辛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事,”项逐峯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声音,“不小心手滑了……”
这话说完的同一秒,一阵更猛烈的钝痛凿入太阳穴,项逐峯闷哼一声,身体脱力般沿着水槽滑了下去。
机会
“项逐峯!”
辛远本能地伸出手,但项逐峯倒下的太突然,几乎在一瞬间,便连带着辛远也一起半跪在地。
项逐峯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他听见辛远焦急的声音,却给不了任何回应,只能无力地耷拉着头,将下巴靠在辛远的肩头。
厨房空间很窄,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辛远都顾不得他们的姿势有多亲昵,又把脸贴在项逐峯颈间,他的体温果然烫的反常,呼吸也带着阵阵颤意,辛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着急地喊道:
“小婷,帮老师把手机拿过来,项叔叔生病了,我们带他去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项逐峯反倒像被刺醒。
他的脑子还混乱一片,却还想着不能被辛远发现他的病。
“……我没事,”项逐峯咬着舌侧,用疼痛逼自己聚起神志,“不用去医院,让我坐一会就好。”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辛远语气很急,甚至带了点责怪的意思。
项逐峯努力撑起身体,上身靠在橱柜上,头却还是半垂着:“吃点退烧药就行,医院细菌太多,这么晚了,别带着小婷一起折腾……”
非要论起执拗来,项逐峯的偏执只会比辛远更强,知道拗不过他,辛远咬紧牙关,连拖带扛,硬是把项逐峯挪回了卧室。
小婷紧张地跟在旁边,小手无措地虚扶着。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在床上,项逐峯又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他眉头紧锁,却还是下意识抓着辛远的手,断断续续喊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没有走。”
项逐峯这时候没什么力气,辛远很轻易就能甩开他,却还是没有这么做,“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找退烧药。”
项逐峯好似听不见声音,仍然固执地抓着辛远,他的眼睛半阖着,身体蜷向辛远的方向,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不停重复着别走。
辛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闷得发胀。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即便是他最想逃离的那段时间,项逐峯都还像是编进他基因的刻符,没有任何理由的牵动着他的内心。
乌雅村的那一年是辛远在逃避,却也带给辛远更深的无力。
好像爱只是一种最肤浅的定义。他不是因为爱才一次次原谅项逐峯,而是因为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却还是忍不住对此刻的项逐峯感到心疼。
辛远最终也没有松开他,只是告诉小婷位置,让她帮忙找来水和药,等项逐峯彻底在睡梦中平息后,才慢慢把他的手搭放回胸前。
第二天一早,项逐峯在轻轻的“呲啦”声中醒来时,用了几秒才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他打晃地走下床,一推开门,刚好看见辛远穿着围裙走出来,将手中焦香的蛋饼放在饭桌上。
小婷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牛奶,见他出来,很快地扑上前,“项叔叔,你还难受吗?”
辛远也看向他,目光带着隐约的关切。
项逐峯怔楞了几秒,眼眶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这样寻常的画面,是他曾经在梦中都求而不得的幻影,他强压回打转的泪水,笑着捏了捏小婷的脸,“叔叔没事,昨天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婷点了点头,“你一直喊老师的名字,还抓着他,不让他走。”
项逐峯眼角的红很快转移到耳朵根,他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放开小婷,转身回屋子里洗漱。
等再坐回饭桌,辛远和小婷面对面坐着,已经吃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