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倒不是完全不会骑马,她只是身量小,骑上心里发慌。所幸路过一个部落,集市上在卖马,其中一匹通体乌黑的小马,倒是高度刚好是和闻霄。
和高头大马缠斗几日,闻霄见到它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买了下来。
也是因为标志性的小白离去,许多人不认识这是闻王的车队,闻霄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北姜的宫宇新上了漆,失了公主的君侯将整座宫殿都修成宫主喜欢的模样。就这样任岁月抚平伤痛。所幸百姓和乐,庄稼收成又好,君侯的愁绪也少了几分。
会风西洲的西侧的大漠因闻霄的到来,种上了一排排的白杨,风沙不侵,再也不是不毛之地。
北崇的大海上白波翻滚,百姓拖着渔网满载而归。他们尝试着踏上云车去故土之外的世界看看,这一次,不是为了征战,而是为了自由。唯有苍凛,似乎因为之前流落在外的经历受了心理创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北崇一步。
羌国的风里还有寒山的气息,羌人翻阅古籍,开始尝试用太阳计时,钟楼一座接一座地推倒。闻霄坐在最后一座钟楼上,听着晨钟响起,感受旧时代落幕,就像是水从指缝流出。
大敷连下了十天的雨,司空、泽虞帮忙救灾,临行之时,大敷百姓十里相送。
不照川里有一种他们当地的特色戏曲,曲调婉转,伴乐热闹,咿咿呀呀歌颂着闻王巧计救丁羽的故事。闻霄听了几遍,啼笑皆非,故事把她描写的神乎其神。可丁羽乐此不疲,政务之余拉着闻霄听了一遍又一遍。
乌珠的栾花又开了,乌珠人在他们的故土开垦土地,和栾花一样金灿灿的,是成熟了的稻米。
闻霄走过许多她没见过的风景,见到了许多故人,她带着各国的文化、种子还有最新的云车技艺走过列国,值得欣慰的是,大家都过得很好。
这一路的奇遇,足够她写一本传记了。
只是无论走到哪,闻霄心里总是遗憾,世间各处都没有祝煜的足迹。可闻霄不焦心,她知道祝煜曾经在她离开的日子里苦等三年。
万一祝小花是在和自己赌气呢?
闻霄想着,不禁摇头笑了笑,她觉得祝煜真的干得出这种事,躲在某个地方,等自己去发现她。
最后一站是大堰,许久未归故土,再次踏足玉津,闻霄有些近乡情怯。
当她真的见到兰和豫、宋袖,见到小王,见到一个个故人,她表面笑得畅快,回到了住处还是忍不住自己偷偷抹泪。
朋友的这份平安喜乐,她也不忍心去打扰了。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在他们心里存在过,任他们遗忘自己,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大家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这就够了。
敲门声响起,闻霄一猜便知是司空,手忙脚乱把眼泪擦干,说了声,“进来吧。”
门开了,扑面而来是一片欢腾,闻霄痴傻着抬头,只见兰和豫、宋袖笑着走进了,就像当年三个人结伴去书院那样。
那时候,宋袖、兰和豫家住的远,闻霄总会在门前等他们路过。
如今闻霄坐在榻上,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年少时一致。
兰和豫道:“猜你就一个人在这里伤感,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大王了,南坊我定了馆子,你要是不去,就罚你明日去祈华堂帮我抄文书。”
宋袖那张冰块脸也难得见了喜色,无奈摇头,“让大王为你抄文书,天下就你一个人了。”
“不然怎么说我们好呢。”
闻霄傻愣愣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驿馆,被他们连推带拽带到了南坊。
熟悉的烟火气,人群之中,闻霄仿佛还能看到故人之姿,她还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小东史,为几页纸的文书而难过。
酒过三巡,三人彻底聊开,那种物是人非之感荡然无存了。
闻霄见兰和豫眼下挂着黑眼圈,笑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憔悴了?”
“还说呢,近日出了个怪事。祈华堂夜里无端多了封文书,写着关于开发寒山作观光胜地以带动牧州经济发展的文章。别说,这人文笔还行,遣词造句倒是有几分你的风骨。”兰和豫说着,眉间有了几分苦色。
筷子悬在半空,闻霄愣了愣,道:“然后呢?”
“君侯觉得此策实属妙计,遣我去做。哎,什么时候我们祈华堂也管维护古迹的活了。”
“献祭的那个人呢?”闻霄瞪大了双眼,心悬在嗓子眼。
她清晰地记着,那年雪虐风饕,二人初登寒山,那个飞扬跋扈地少年说,要让牧州发一笔旅游经济的横财。
兰和豫说:“这是最奇的了。这厮行恶事不留名,害我苦苦加班。唉,你去哪!”
感恩宋袖改良云车技艺,第二日,闻霄就出现在了寒山脚下。
从牧州至寒山的脚程不可替代,她打马兜兜转转,到了寒山已是日薄西山。
仙人离去后,寒山的雪一点点消融,兰和豫主张下,在山上种了栾花。
人间深秋,金栾如许。
闻霄打听到,今日是寒山的赏花会,来寒山游玩的人可以在山脚下逛夜市,围着篝火跳舞。晨起上山,还能欣赏日照金栾的盛景。
篝火烤得人暖烘烘的,闻霄穿梭在狂欢的人群中,不停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可她什么都没找到,还误打误撞许多次被跳舞的人群拉去。
好不容易从篝火旁挤出,只见山脚下的书上挂着花灯,灯影憧憧,壮观又绚丽。
闻霄驻足,握着手上的栾花手钏,心想,没关系,就算不在这里,也会在别的地方。她会倾尽一生,总有一天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