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柳宁面色如常,茶几上已经重新倒好了两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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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说吧,为什么要杀人?”
林梦之正欲开口,莫榭却笑着说道:“你老师已经帮你解释过了,但是还有两个孩子……”
男人视线落在乌珩脸上,“是你杀的。”
乌珩轻点了一下头,坦然承认,“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不是人吗?为什么对同类……”莫榭想了想,“你杀死那两个孩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乌珩都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将记忆倒带回事发现场,才记起来自己当时动手时在想什么,他垂眼,表情显得很温顺,“我只是不认可你们基地的制度。”
“所以就要用杀人来表达?”莫榭很意外这个回答,竟然连半点开脱都没有。
“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我知道那几个孩子都做了什么,可罪不至死,况且,就算他们罪该万死,你有处决权吗?”莫榭看着对面的两个少年,一个外表是典型刺头,浓眉大眼,眼神闪烁,只差头发都竖着长,一个却瘦弱安静,像是阳光稍微亮堂一点都会要他性命的水中蜉蝣,可偏偏,后者才给他一种隐患巨大的预感。
“处决权?”乌珩眼皮颤了一下,“你有?”
“当然。”
“那我也有。”
林梦之文化程度受限,他对发小五体投地,可脑海中却只出现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
“不,”莫榭笑了笑,“你没有。”
乌珩明白莫榭的意思,他抬起眼,平视对方,眼神平静,“我会有的。”
莫榭随意地摊了下手。
“送客。”
憋了很久的林梦之这才开口,“这就放我们走了?不枪毙吗?”
这次是柳宁开口,他站在沙发后面,“你们是吴典带的人,就算真的是无缘无故杀了人,我们也没有资格处置你们,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情有可原。”
真实性别被莫名揭露,柳宁态度大变,他语气略带讥嘲,“请你们过来,本身就只是为了录一份报告,你们不必对我们如此防备,见面便送我们这样一份大礼,这次是莫先生脾气好,继续莽撞下去,英年早逝只是时间问题。”
“请吧。”
林梦之被刚认识一天的“女神”责骂得抬不起来头,他抬起头来时,身边的发小已经走了。
乌珩扛着昏睡当中的应流泉,直接从走廊的窗台跳了下去。
地面下的藤蔓枝叶纠缠成一只手掌将人接住。
少年缓步走出大楼,抬眼眺望远处如金箔的光辉。
他在刚刚的莫榭身上凭白感受到了乌世明的影子,不过,前者一定要比后者好多了,但他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扮演的角色却相差无几。
“为什么?”
“理由?”
“解释。”
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肩膀上扛着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应流泉总是在制造麻烦,他明明可以直接让对方永远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可他却只是打晕了应流泉,离开时还不忘将对方带走。
他几乎没有无缘故杀过人,他承受过很多充满戏谑意外的暴揍,他也挨过非常人能忍受的饥饿,但他仍然,勉强算是一个好孩子。
可为什么总是有人坐在他的对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为什么规则是由他人制订,而他只能遵守,为什么他只能是回答者,执行者,为什么他不能是提问者,或是领导者?
他对权力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坐在洒满阳光的餐桌前,好好吃饭,仅此而已。
但是直到今天,他反复被与自己无关的人问询,乃至冒犯,他最初的愿望,却始终没有实现。
眼帘下落时,乌珩眼中的余晖消失了。
应流泉重重跌落在地,林梦之正好在此时追出大门,眼前一根粗壮如同罗马柱的藤蔓连枝带叶包裹住发小的身形,遁入地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