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气氛因着寿家之事沉闷下来,众人无不感叹寿家大房的悲惨。
荀舒一行人既不认识寿昌玉,亦不认识寿昌泽,像是听了个寻常故事似的,心中并未起太多的波澜。几人用完晚膳,早早回房歇息,准备等明日天亮后,即刻启程离开,赶赴山南道最南侧的鄂阳,与大理寺的人汇合。
许是连日来路程奔波,荀舒极为疲惫,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夜里安静,惟有虫鸣不休,伴人入眠,不知何时,远方猝然响起一声巨响,带着天崩地裂势,余声在山谷间反复回荡,惊醒睡梦中的村落。
荀舒在黑暗中猛然坐起身,手按住胸口,试图平缓剧烈跳动的心。她静坐片刻,缓和些许后,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子推开窗户向外瞧,正看到有人带着灯笼,结伴向北面声响出现的地方去。
今夜乌云密布,无星无月,远处黑漆漆的,瞧不见生了什么。
正疑惑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有火光隔着窗纸映入室内。
“阿舒,可被惊醒?”
荀舒合上窗,快步去给李玄鹤开门,问道:“这是生了什么?”
见她无恙,李玄鹤松了口气:“像是北面天隙处出的声音,我已差人前去查看,你呆在房中,窗子关好,好好休息。”
见李玄鹤转身向楼梯处走,并无回房的意思,荀舒忙道:“你去哪里?”
李玄鹤笑起来,露出几颗大白牙:“阿舒可是在担心我?你放心,我只是下楼去打听打听消息,不会离开这客栈的。”
“等等。”荀舒转身去床塌旁,拿起枕边的簪子,随手绾了个髻,“既然被吵醒,我怕是也睡不着了,不如同你一道。”
荀舒跟在李玄鹤身后,踩着木板楼梯下楼,一路上遇到不少被巨响吵醒,睡眼稀松、打着哈欠的人。到大堂时,正瞧见愁眉苦脸端茶送水的店小二。他并不关心生了什么,只心烦于眼前这干不完的活儿。他怎么都想不到,三更半夜竟能比白日还要忙。
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荀舒和李玄鹤找了个角落坐下,听身边众人揣测刚刚生的事。有人说是地动了,有人说是房子塌了,一时间众说纷纭,都有道理,却全无证据。
正争执不休时,门外有马蹄声传来,打探消息的人在门前翻身下马,冲入店中,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李玄鹤,急急忙忙上前道:“三公子,北侧天隙生山石崩塌,路已被彻底封死,无法通行。”
北边路被封了?!
此事事关众人,大堂中吵嚷声渐起,吵得李玄鹤心烦意乱,阴沉下了脸,冷冷道:“嚷嚷就有用了吗?不如安静些,想想解决的法子。
荀舒心中一惊,侧头看向李玄鹤,却见他神情严肃,浑身上下似凝结着寒霜,一举一动皆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驳斥,只能遵从,与她熟悉的那个人很是不同。
所以,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吗?
荀舒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大堂中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从北至南经过此地的客人安下心,不再逗留,回房休息;从南至北的客人仍旧苦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
寂静包裹着慌张和茫然,充斥着整个大堂,让人坐立不安,无法呼吸。
李玄鹤捏了捏酸胀的鼻梁,闭了下眼,融掉其中的寒意,转头看向荀舒,柔声道:“天色已晚,今夜总归离不开此处,倒不如好好歇息,明日再做打算。我先送四妹妹回房可好?”
荀舒轻轻点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玄鹤送荀舒上楼,回到她住的房间。房门打开,李玄鹤随她一同入内,敞着门,留人在门外看守。
“楼下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我来是想叮嘱你,明日怕是不能离开村子了。我们不知要在此处耽搁几天,这几日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荀舒不解:“北侧通道被封,可南侧不是还能通行?为何不从南侧离开?”
“若从南侧走,需走山路绕到西侧,方能进入山南道境内。这一路至少要增加三日路程,且道路险峻,极为危险,倒不如留在此处等候,等北侧天隙中的山石被清理干净后再离开,兴许比绕路还要快些。”
荀舒了然:“原来是这样。前几日咱们绕了些路,黑甲军和运送赈灾银的队伍虽然脚程慢,可如今约莫也就晚咱们两三日的功夫。若他们赶到时北面道路还未清理出来,还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