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舒不知他在想什么,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大概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不知是否能坚持到大典之后。”
李玄鹤眉头紧锁,突然问道:“会是国师做的吗?”
荀舒一愣,立刻摇头:“约莫是疾病,与他人无关。”她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若这事真是人为,就算是太子做的,都不会是国师做的。”
“为何?”
荀舒抠着手指,小声道:“我今日瞧着,陛下信任国师胜过太子。只要陛下在,国师和长生殿的地位便不可动摇,但若陛下死了,太子继位,必定立刻下手,剪除国师和长生殿的势力。我若是国师,定日日期盼陛下长命百岁,若真有长生丹,也定会想法子给陛下搞来。太子则不同,只要国师在一日,便会撺掇着陛下远离太子,兴许还会起易储的心思。太子要不杀了国师,废了长生殿,要不直接逼宫,自己登基,这才是最稳妥直接,能保住地位的方式。”
第1o8章岐山封禅15
陈王之死限期破案,让斋宫的气氛愈加沉重。禁军将整座斋宫围成铁桶,无令不得出入之外,另安排人手在宫内四处游走巡视,问询每一个遇到的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无人例外。
荀舒随李玄鹤去见被关押起来的五味子时,望着这些护卫,若有所思。
看来给师兄他们递消息的事儿,还是要麻烦李玄鹤帮忙。只是他似乎并不想让斋宫中生的事外传,还是要想个妥善的说辞。
五味子被关押在斋宫角落的院子里,距离李玄鹤的住处不远。院子不大,四四方方,聚集了安乐镇的仵作,陈王的随侍,如今又添了个五味子。几乎所有与案件有关,暂时不能放任自由的人,都被塞进这个院子,由禁军统一看守。
院中一片祥和,只有一间屋子门前落了锁,一旁还站着看守的禁军,正是关押五味子的房间。
荀舒进屋时,五味子正盘腿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抬眼看着走进屋的二人,没有喜悦也没有惊慌。上午的事仿佛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双眸如死水般,再起不了半分波澜。
荀舒坐到他的对面,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犹犹豫豫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还好吗?”
五味子转了转眼睛,像是终于活过来似的,苦笑道:“说不上好还是坏,但好歹还活着。”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在大殿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今儿个必死无疑,如今好歹能多活几日,其实已经是幸事了。”
荀舒轻声安抚道:“怎么会呢?你又没杀人,没做坏事,兴许今上午生的一切就是你的劫,如今李大人帮你化了这劫难,你定能平安无事。”
一旁的李玄鹤看了荀舒一眼,见她表情认真,眼中隐含担忧,只能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决定暂且不去撕开这层遮掩的纸。
他上前几步坐到荀舒身边,姿态闲适,目光锐利地望向对面的五味子:“昨日你回到星月宫后,究竟生了什么?”
五味子的视线越过李玄鹤和荀舒,见屋门已被合上,放下了心。他冲着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近后,压低声音道:“昨日贫道随着那人回到星月宫时,殿主正在等我。他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前日我进斋宫前,曾先去过太子的宫中,见过太子的事。他问我太子都同贫道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贫道不知殿主知晓多少,不敢什么都不说,也不敢将所有的事全说,便只说了一半,隐去了长生丹是假的一事,说出了太子换药一事。”
荀舒认识五味子这么久,早就知晓他的话只能信五成。他说是殿主逼他说出真相,兴许是他瞧见殿主已经知晓后,主动说出,以求得谅解。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见五味子停下来,荀舒连忙追问:“你是如何说的?今日殿上,我瞧着殿主并不知晓你和我们的关系,你可是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五味子面有得色:“自然!贫道总不能一次将所有人都得罪,总要给自己留条活路。今日若不是我没将你们供出来,李大人如何会屈尊救我?我此刻怕是早就落到殿主手中,生不如死了!”
“生不如死?”荀舒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就算要责罚你,最多打你一顿,饿你几天,再不济也是寻个由头将你赶出斋宫。此处毕竟是皇家别院,大典将尽,他就算要杀你,也不会选在此时、此地,你有什么可怕的?”
五味子哭丧着脸:“姑娘有所不知,长生殿折磨人的法子与官府可不同。你可知星月宫南边建了一间丹房?就在咱们昨晚去的假山旁边。”
荀舒轻轻“嗯”了一声。
“殿主有许多上古秘方,每日都会尝试复原那些方子,炼制各种奇怪的丹药。即使在斋宫也不例外。可许多丹药炼制出来后,谁都不知道效用,自然不能直接给人吃,需要有人试药。试药的人便是殿中犯了错的弟子。有的人运气好,吃了后不仅对身体无碍,还能滋养身体,延年益寿;有的人运气稍差些,吃了后拉几日肚子也能痊愈。可更多的人,吃了丹药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瞎了残了都是小事,甚至会七窍流血,直至身体中所有的血液流光而亡,又或者全身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直至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疼痛,气绝而亡。”
荀舒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很看运气?有的人虽然犯的错很严重,但吃了颗好的丹药,反而得了好处。有的人只犯了很小的错误,但不幸选了颗毒药,就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