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隔了半刻,已与先前那个大局在握的一宗之主判若两人。
反观凤千红,一获自由後已然与他对调了身份般,翘腿斜倚在桌边,随手抓了桌上的糖炒大扁送入嘴里。
视线不经意扫过另一盘内的花生桂圆,凤千红不由又眼神一黯,明显想到了不久前鹤星川的调侃。
他睨了一眼地上的人,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见,似笑非笑道:“不过你放心,你还死不了。”
“像你这麽硬实的身子骨,定能坚持到四十九日之後……生下贵子。”
凤千红意味深长的说着,擡起一脚踩住鹤星川湿涝的胸口,继续道。
“可惜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你的‘子’,会在吸干你最後一滴精血後,从你这里,撕开皮肉,啃碎骨头,一边吃光你的肉,一边钻出来。”
凤千红指的,无疑就是那上古血魃。
像鹤星川这样强大的身体,对其来说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在这四十九日里,每到子时,鹤星川都会像现在一样度过最难熬的半个时辰,因为是那尸丹大肆在他体内“进食”的时刻。
只要鹤星川尚有一口气活着,那尸丹便会一天天逐渐苏醒,最终恢复为原貌,像凤千红所说的,作为上古血魃直接破体而出。
且在这期间,无论尸丹是否在进食,鹤星川都无法动用自身信香和一丁点的修为,那是尸丹最喜吸取的两样东西,早已归尸丹所有。
这一复活尸丹的方法其实并不算是秘密,鹤星川声称自己也是“凤千红”,却连这麽简单的法子都不曾想过——哪怕他在无白宗找上四十九个不如自己一般强大的小弟子,一条命只管那尸丹的一餐,四十九个人也足以喂饱了。
所以鹤星川信誓旦旦说着要复活上古血魃来对付宗门,实际上,凤千红一句也不信。
他就这麽无声又欣赏了会儿鹤星川痛不欲生的样子,直到算了时辰,那尸丹今日的进食已快要停止。
果然,随着时间推移,漫长的半个时辰总算结束,鹤星川喉间最後呕出几股血水,始终如痉挛般的急喘声终是稍缓了些许。
“……”
当久违的一点点清明重新挤进脑海,鹤星川仍难以动一下麻木的手脚,只能艰难睁着双眼,目光泥泞的看向凤千红。
然後,嘴角颤动着上扬,竟是笑了。
疯癫又欣慰的泪光摇晃着,像是地狱最深处的裂痕,包裹住凤千红见状略微凝固的视线。
随即嘴巴开合,虽然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但也大抵能看懂他想说什麽。
他想说的是——
你干得不错。
这都是鹤星川应得的。
“……”
凤千红不免又一阵停顿,显然无法理解到了这般地步,对方还能够如此装模作样。
装得他又差点儿上当了。
遂从椅子上倾身俯视鹤星川,凤千红继续无情道:“以你现今的模样,恐怕连那日被我夺舍的小孩儿都能轻易杀了你,这些天你就不要妄想离开这屋子半步,我会告诉他们,你跟我一个妖成亲,新婚夜却不知节制——”
谁料凤千红这番略带挖苦的话不等说完,便出乎意料的停下了。
因为他正懒散搭了个边儿的座椅上,猝不及防的冒出了一个人。
竟正是凤千红才口中才提到的小孩儿——阮清野。
此刻的阮清野头顶一堆呼扇的符箓,看样子应又在替哪一位师兄试符,而那一大堆符箓多数都是没能度活的死符,唯有一张——百步星移符,灵验了。
于是他这一屁股坐在凤千红背後,连凤千红也有些措手不及,硬是被他拱得失去平衡,“咣当”趴在了鹤星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