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月华南才缓了过来,他起身有些不能直视自己的一身红痕。他穿上衣服,束好。出了房门,正看见沧溟叼着一根野草蹲在自己门口。
他这样子像极了没有化为人形时候的阿溟,蹲在自己房门前,等着自己起床。
听到身后的动静,沧溟赶忙起身,他一挥破损的长袍,装的十分威风,抱着手臂道:“你舍得起来了?”
月华南看着他脸上焦灼的疤痕,道:“阿溟,我要走了。”
沧溟的脸色瞬间变了,急道:“你说什么?”
紧接着,他又急声道:“我说了,我没有杀那个婆娘,我说没杀就是没杀,你是聋了吗?”
月华南面色入水,很淡然的道:“我相信你。”
沧溟刚想去拉住他的手,听他说完,手上一顿。
“可是,我还是要走了。”月华南道。
沧溟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继续骂人,想怒,想一把将月华南拉到自己的身边,可是他一时间居然觉得身体同嘴巴居然就这么僵住了,动不了。
月华南一双眉眼看上去颇为平静,只是以往他眼中的平静似如春日暖流,总带着一股温柔和坦荡。可此时,他这一双眼睛中充斥的却满是冰冷和寒凉,他的眼里没有月光了。
“阿溟。”月华南唤道。
沧溟愣愣的看着他。
“七年相伴,我已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如今……”月华南微微垂下眼帘,他道:“你我恩义已绝。你既然重伤未愈,便留在此处修养吧。”
“你要去哪?”沧溟阴沉的问道。
“以前我对你说过,等我出师以后便想游历九州,救治天下受疾病困扰的可怜人,一路行医,不问归期。如今我虽然医道之上尚未领悟通透,但还是决定踏出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月华南道。
“你……”沧溟看着他,他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
月华南抬头正视着他道:“你若留我,我便只有一死。”
沧溟咬了咬牙,他抬眼看着月华南道:“就因为我把你睡了,你就要永远的离开这里,不然就要去死?”
月华南同他对视,他平淡的道:“士可杀不可辱,离开,是我为你我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沧溟看着他,他一甩衣摆,背过了身,月华南没再看他,他穿着那身浅青色的长袍,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月华南!”沧溟突然开口对他吼道。
月华南停顿了一下。
“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恨我?”沧溟没有转身,他不敢转身,不敢面对这个同他相伴七年,被他化去了一腔温柔的人。
“我不恨你。”月华南几乎是略有嘲讽的笑了一下,他一边走一边道:“人妖之间诸多差异,是我愚蠢,一直将你视作凡人。”
沧溟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都是月华南的那句:是我愚蠢,一直将你视作凡人。
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格外的揪心。
他看了看身边空空的石阶,以前月华南会同他一起坐在这里,他半睡半醒的晒太阳,月华南就会在他身边编草鞋。
竹院的摇椅上,以前他会躺在上面吸收天地精华养神,月华南就会拿着医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背诵记忆那些草药的名称和用途。
竹木小桌上,他们都会在那里用饭。月华南做的吃的很清淡,以往自己不在他身边,他几乎顿顿都是一个馒头一碟青菜。后来自己打回了山鸡野兔,月华南也是做的没滋没味儿,自己只能将就。
院子里到处都是月华南的身影,他蹲在地上种菜,抬手遮太阳擦汗;他拿着水壶浇花,整理那些花草的枝叶荆棘。他浅青色的带随风飘飘,一头青丝在月光下像是倾斜的瀑布。
沧溟握了握拳,转身回了房间,他整个人翻身躺在床上,烦躁的想要杀人。
可是床上还残留着月华南的味道,他猛然起身,正看见地上的毛毡,那上面还有月华南的长,那是被自己欺负的时候弄断的。
一边的木桶,是月华南给他洗澡用的,他滚了一身的土,浑身又脏又臭,是月华南给他清洗干净的,自己甩了他一身的水他也不生气,用布巾给自己擦拭身体,笑起来梨涡炫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