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苏柏予猛地一颤。
“告诉我,”纪之屿俯身,气息几乎喷洒在他脸上,声音压得极低,“你闻到了什麽?”
他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小少爷牢牢锁住,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恐惧和动摇。
苏柏予的蓝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是恐惧,也是委屈。
“血……”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破碎,“我闻到了血……”
纪之屿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恐怖,像被触怒的凶兽,冰冷的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下一秒,所有外露的情绪又被强行压回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海之下。
他松开手,甚至轻轻揉了揉小少爷被捏红的下巴。
“傻孩子,”他叹息一声,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宠溺,“那是番茄酱。”
“番茄……酱?”苏柏予茫然地重复。
“嗯。”
纪之屿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从容地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新鲜的丶边缘泛红的擦伤,不算深,但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刚才在厨房,想给你做个三明治当宵夜,笨手笨脚打翻了番茄酱瓶,还被碎玻璃划了一下。”
伤口是真的,位置也恰好对应袖口那片湿痕。铁锈味似乎也找到了合理的源头——伤口渗出的一点血,混合着打翻的番茄酱酸酸甜甜的气息。
逻辑似乎严丝合缝。
苏柏予眼里的恐惧和怀疑动摇了一瞬。他看着那道伤口,再看看屿哥哥脸上带着点懊恼和自责的熟悉表情……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母亲去世的阴影太深,所以草木皆兵?
“对……对不起,屿哥哥……”他小声呢喃,愧疚感涌上来,淹没了刚才的惊惧。
“傻瓜,道什麽歉。”
纪之屿揉了揉他的银发,语气彻底软化下来,带着熟悉的亲昵,“是哥哥不小心,吓到你了。”
他自然地牵起苏柏予的手,指尖冰凉:“外面冷,回房间吧,我给你处理下伤口,顺便也给我自己包一下。”
他的手掌宽大,包裹住小少爷微凉的手。
苏柏予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往回走。
冰冷的恐惧似乎被纪之屿掌心的温度和“合理”的解释驱散了,但心底深处,那一点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像一粒细小的沙砾,固执地硌着。
回到温暖明亮的视听室,电影早已自动播放完毕,屏幕上只剩下待机状态的动态星空图。
纪之屿找出医药箱,动作娴熟地先给苏柏予被抱枕硬物边缘硌出红痕的手臂抹了点清凉的药膏。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指腹沾着药膏,在小少爷细腻的皮肤上打着圈轻轻按摩,带来安抚的凉意。
“下次别抱那麽紧了。”他低声说。
苏柏予低着头,看着屿哥哥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熟悉的依赖感覆盖。
“好了。”纪之屿收起药膏,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他用酒精棉球仔细擦拭,动作利落。
苏柏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卷起的袖口上。
处理完伤口,纪之屿撕开一小块纱布敷料,正要贴上。
就在这时——
“屿哥哥,”小少爷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你裤脚上沾了泥。”
纪之屿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顺着小少爷的视线下移。
果然,在他黑色长裤的裤脚边缘,尤其是脚踝後面不易察觉的位置,溅上了几点暗红色的泥点。
那颜色很深,混着泥水,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