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香戟都是钟馗的模样,场面也就更直观了些——
只见卷起腥风的触手大肆舞动间,十二香戟如同十二个跳舞的小人儿,只不过舞姿森诡,各个手脚扭曲着,再也握不住剑柄,无一例外的向四周强行拉扯,扭出绝对不属于常人的姿态。
在谢默发出凄厉嘶叫之下,也不出片刻,就悉数把自己拧成了碎屑。
由于那上面还依附着谢默的十二道分身,虽不至于伤及原身性命,却会感同身受这股四分五裂的痛苦。
在听到谢默的声音後,巫遥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一变,奈何在血魃的注视下,她的手脚也无法动弹一下。
随後,更让所有人瞳孔紧缩的,是那血魃在短时间内催毁了对它来说最具威胁的几样东西过後,明显不满足于此,眼中又迸出了极度嗜血的雀跃。
这回,他那根瘆人的触手再次挥舞——
因先前一直护着鹤星川,眼下距离它最近的,正是巫遥!
“……”
若衆人能发出声音,此刻惊叫声应已如惊涛骇浪。
就在一衆骇然怒瞪间,眼看着巫遥一臂也已猛的扭往身後,再下一瞬,她便会与十二香戟一般,活生生扭断自己的身体。
然而,骨头断开的响声并没有响起。
因为那不亦乐乎的操控着巫遥手脚行动的卷曲触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却蓦地停了下来。
仿佛一只高高举起的手臂,狠戾又滑稽的一动也不动。
扬洒的碎雨凄冷,呜咽着飘入这残缺的屋里,像有孤魂野鬼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一丝丝轻拂过衆人脸上难以控制的震颤。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不可思议。
原是——那早就没有了生还可能的鹤星川,此时此刻,正张口咬住血魃的另外一根触手,站了起来。
尽管道袍已烧得褴褛,但他背对着衆人的身躯一如既往笔直挺拔。
而前一刻还凶残可怖的血魃,则全身如同受到什麽无法抵抗的掣肘,再也不动了。
须臾过後,它竟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身躯不住的缩小。
仅眨眼,庞然巨怪已然消失不见!
鹤星川始终背对而立,便暂时无人看到,那血魃一直缩成了拳头一般大小!
连布满血丝的无数双眼睛也随着身躯的变化而减少消失,直至圆滚身体下仅剩几根触手,却只能十分短小的,在鹤星川紧叼住它的牙关间耷拉着。
“鹤宗主……”
有被惊吓过度的弟子脱口低唤间,衆人也忽然注意到——
不知为何,鹤星川那一头刚过腰的白发,此刻竟出奇的长。
如同疯长的树,发梢甚至纠缠着落在地上,被鹤星川一手擡拢,以挂在手臂的捆妖绳随意扎起。
随他几指翻动发丝,依稀还可看见他颈後残留着的,阮清山那一道焚毁他信香的血红符文。
可此时弥漫在空气中的,分明也是鹤星川独有的墨菊气息。
他的信香,竟安然无恙!
也在他转身间,似早已感受到了来自于屋顶那一丝极其轻微的气息,越过狼藉一片的屋门,向外一望。
“我夫人还在发情。”
他突然开口,口中变成了一小团的血魃还没完全映入衆人眼帘,便“吧嗒”掉在地上。
只见那团扬着短爪的“泥巴”呼哧呼哧滚了两下,奇异的是,倒没有再变大的迹象,只在数道惊恐视线下一跃攀住鹤星川衣袍,嗖嗖嗖的爬到了他的头顶,而後,趴下了。
而鹤星川继续开口,声音与往常一般的低沉,却又好像哪里不同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包括此刻目龇欲裂的阮清山,唯独面对着愕然望着他的巫遥,沉声道:“我会从此离开宗门,不要让他们来找我,谁来,杀谁。”
【第一卷完】
#第二卷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