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极难以接受一般的面色苍白道:“你怎麽会又变成这样……”
也就当他这声“又”字落下,凤千红原本平静的双眸顿时也起了波澜。
他当然听出了阮清山的顾虑究竟是什麽。
若鹤星川这一次的“发疯”是由他引起,那麽十年前鹤星川之所以会误认为自己是凤千红,恐怕也是魂魄出了什麽问题。
阮清山难免会想到鹤星川曾提及多次的,关于上一世的死。
他竟控制不住的在想,假如自己将鹤星川剥香是真的……
“不会,绝不是我——”
也就在阮清山又一次因此而深陷怀疑与崩溃之际,不等他话音落下,喉咙忽的一窒,已被凤千红再次扼住。
不同于先前凤千红的手下留情,这一回凤千红明显杀意滔天,细白指尖径直抓破了阮清山颈前本就猩红的皮肤。
凤千红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忽略“剥香”这件事。
哪怕在阵内时,有那麽几瞬他已全然当了真,但自从破了阵,他权当是鹤星川故意编了这瞎话来刺激阮清山,始终当做无任何事发生过的冷静。
被剥香这种事,怎麽会发生在所向披靡的鹤宗主身上?
这绝无可能。
可阮清山这先行崩塌的情景与那些根本无从辩驳的过往细节还是一瞬攻破了凤千红的僞装。
鹤星川初看到村中那被剥香的猎户时格外僵硬的神色明明已有端倪,包括自己半开玩笑的在他颈後假作剥香手法时掌心下的细微颤栗,以及那晚他昏睡间夹杂哽咽的“师兄”……
无不昭示着,鹤星川并没有说谎。
上一世,他曾遭过阮清山的剥香。
或者更直接一些来说——他与前些日所见的村民一样,曾毫无尊严丶狼狈丶绝望的被活生生的剥下了人皮。
而凤千红也知道,那些枯空门弟子所修习的剥香手法,一向是在剥香的整个过程当中,保证人是活着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将对方的信香完全剥夺。
“……”
于是在真相再次血淋淋被撕开的这一刹那间,凤千红终也突然失了从容。
他甚至不止满足于杀一个阮清山来解恨,他要杀了无白宗所有人!
就算上一世的鹤星川为了所谓正道而背叛他,若他活着也断要让鹤星川生不如死,但鹤星川究竟是死是活,该承受哪一种非人折磨,都只能他凤千红说了算,其他人……还没资格!
便怒风汹涌间,阮清山已憋得面庞紫红,奈何他大张着嘴试图呼吸,颈上力道仍越来越紧。
而凤千红眼看着掌中实为年幼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早就无意识的流了满脸泪水,唇角仍噙着嗜血的戾笑,眸底杀气未曾削减半分。
若非身後突如其来的异样,他便真的捏碎了对方尚还稚嫩的喉咙。
那股异样的源头,无疑来自一旁的鹤星川。
凤千红满眼血红的转头望去时,只见鹤星川不知何时已跪立于他後方,正一脸无辜的松开了紧咬在他屁股一侧的牙关。
“什麽玩意……差点把我牙硌掉了。”
“……”
正因鹤星川的阻拦而欲发作,凤千红却闻言怔住。
鹤星川不小心叼住的,是他那挂在腰间施了障眼法的水铃铛。
那里头装满了他从阵内带出来的所有香魂。
这些香魂在破阵後已不再是依附于灵牌的名讳,一直就藏于凤千红的水铃铛里。
此时凤千红瞪着那水铃铛,脸色不由愈发难看。
他竟忘了,如今鹤星川变成这副鬼样子,谁来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