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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到家,贺洛就憋在房间里写辞呈。
一开始他真情实感地写。感谢公司给他发Offer,因为个人原因必须辞职,他也非常遗憾。中文写完还用霓语再写一遍,组了封双语邮件。
毕竟,把工牌照片发遍社交平台那一天,收到过去朋友的祝福和鼓励,他是真的开心又自豪过。
可後来,他又觉得毫无必要。
要是戴维那样的潜力股跑路,写个小作文,可能大家还会唏嘘一番。像他贺洛这样的破坏分子终于滚蛋,估计只有沈暮白会感慨耳根子好清静。
正emo着,房门被敲响了,他没作声,姜云霞敲了一会儿後果然直接开门探头进来。
“洛洛,还不吃饭啊?阿姨都要下班了。”
贺洛擡起头:“妈,帮我找找澳国留学中介吧……先别跟我爸说!”
姜云霞一听,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贺洛桌边:“这才上班一礼拜,怎麽又改主意了?!不会同事欺负你吧?妈跟你沈阿姨说去,让小沈给你撑腰!”
贺洛哭笑不得:“妈,外企不是那样的。”
“瞧你这话说的,管它什麽企,也不兴欺负人啊!”姜云霞作势要去打电话,却像突然想起什麽,回头压低声音问,“等等,该不会是小沈欺负你吧?你之前说那小沈是什麽人来着……”
“哈!怎麽可能?!”贺洛忙叫老妈打消这荒唐的念头。
至少是在他入职JF之後,沈暮白都没有欺负他。是他在欺负沈暮白。
而现在他决定纠正这个错误。
删删改改到午夜,贺洛终于把写好的长信全删了,重新又写了三行字。
开头一行,落款一行,中间正文是:我要辞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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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海岸线上的露天精酿酒吧,唱片机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与海浪冲刷沙滩的规律声音成就绝佳的混响。
沈暮白穿过三五成群轻声细语的顾客,看到十年老友何志宇向他招手。他过去,脱了西装外套,扯松领带,封印解除,整个人几乎是瘫倒进座椅。
“才下班?”
“嗯,今天忙乱得要死。”
忙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乱。
与贺洛那场荒谬至极的谈话,即便是现在,也还像一台暴虐的轧路机,反复碾压着他的大脑皮层。他都活到三十了,从没遇见过这种事。
何志宇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两杯加冰威士忌,推给沈暮白一杯:“怎麽回事,说说?”
沈暮白接过:“不,还是说你的事吧。”
老何前段日子被裁了,沈暮白便提议见面聊聊,结果上次约好的行程因为加班告吹。这次俩人一商量,狠心约在半夜,才终于得见。
本以为老友会形容憔悴,谁知这家夥满面红光,全然不像失业发愁的模样。
一问,何志宇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我现在不焦虑了,反正拿了n+9,在家过的是神仙日子。”
沈暮白今天终于第一次笑了出来——不是被气笑的那种笑。
酒过三巡,沈暮白才倾吐烦心事。
嚼舌根并非他目的,因此掐头去尾,藏住了贺洛的隐私。
他最後讲出的,是个熟人家孩子进了公司无心工作,他实在看不过去,说了些重话,却被指PUA的故事。
“我……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麽办才好。”
何志宇却快刀斩乱麻:“怎麽办?凉拌呗。不是说小孩自己凭本事进来的吗,又没抱你大腿,对吧?那人家根本用不着你操心啊!就算回头被开了,也赖不到你老沈头上,那你犯什麽贱?”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