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暮白就是这样看他的啊。
贺洛把视线从男人身上挪开,茫然四顾也找不到下一个锚点,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小贺,姜阿姨问了我很多。你在公司吃得好不好,同事好不好,表现怎麽样,遇到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又要出国。”
贺洛心底发笑,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你说什麽她都会信,你就说呗?讲讲我是怎麽欺负你的,说你太害怕我,才非要逼着我离职!”
沈暮白扶额叹气,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都成年人了,你自己的事你想说就说,不说家里人也不该过问,不是吗?”
贺洛内心深处微微颤动,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你骂我一个还不够,还要挑拨我家庭关系?!我那麽多年没在家,好不容易才回来,我爹妈就是关心我,怎麽了?”
结果沈暮白的面色越发古怪:“你几岁出去留学的?”
贺洛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总感觉自己要是回答了,沈暮白下一秒就会说出什麽不得了的话来。
“……十五岁啊。怎麽?”
贺洛话音落下,沈暮白竟沉默了。
那双黑眼睛仍然深不见底,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难怪。送出去的是小孩,接回来还当你是个小孩。”许久之後,沈暮白才说。
贺洛皱眉:“怎麽可能?我爸成天催我找个班上,我妈还给我介绍对象呢。”
沈暮白闻言,迟疑地皱起了眉头。
贺洛窃笑。母胎单身三十年的家夥,听到对象二字就酸了吧?只是他永远不会让沈暮白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沈暮白话锋一转:“连什麽时候要做什麽事情丶和什麽人交往都要被管着丶被安排,还说不是小孩?!”
贺洛瞪大了眼睛。
那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击中贺洛始终怀疑其存在丶却又不愿承认其存在的软肋:在父母眼里,他真的长大了吗?
以及,在他自己眼里呢?他有长大的觉悟吗?
他彻底无言以对了。
沈暮白走近,一把握住贺洛的肩膀,微微倾身到他面前,强迫他对上视线:“离职的事,重新考虑一下吧。”
太近了。很烫。
贺洛顿感无措,挣开沈暮白的手,一连退开几步远:“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我留我就留?你算老几啊?!”
“没让你留下,我让你重新考虑。”沈暮白说,“去留学,你还要花家里的钱,跑到天涯海角,也切不断那根脐带。但留下继续工作,熬到经济独立你就自由了。”
经济独立?自由?
好陌生的词,真的有朝一日可以用来概括他贺洛?
贺洛抿住双唇,盯着沈暮白的眼睛,竟莫名地心潮澎湃。
他心动了,沈暮白还真的是个塞壬。
循着这家夥的歌声走下去,是会上岸还是会翻船?
转眼又想起公司食堂那场古怪的谈话,和鸡飞狗跳的1on1。原来走上正轨的机会一直握在他手上,是他只顾记仇,让它白白溜走了!
他眼眶一热,眼泪唰的一下淌了下来:“我辞职信都抄送给全公司了!现在说什麽都晚了!”
沈暮白叹口气,然後轻笑:“你忘了我是总经理吗?我有见不得人的特权。”
贺洛眼睛一亮。
“但我有个条件。”
沈暮白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开锁屏。
贺洛脑中顿时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