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却说:“因为是沈暮白进了统筹企划部之後才提出来的。那个时候出手,已经晚了。”
贺洛顿感毛骨悚然。
原来沈暮白早在几年前就曾想过印刷机事业部可能走到今天,也早就知道了这是toC是条走不通的死路。
没有什麽登上高位後冷漠无情的裁撤命令,有的只是做过一切努力後的无奈妥协。
可在他提出要做toC産品时,沈暮白又为什麽不明说,反而一味挑衅?
“骗我做一个从根本上就立不住的汇报,然後你自己偷着笑是吗?!还是为了写批注骂我?!还是你自己撞过的南墙,一定要让我也撞一遍?!”
劈头盖脸一顿诘问砸过去,贺洛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粗喘着,却还瞪大眼睛死盯着对面的男人,恨不得用目光在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戳几个洞。
沈暮白却不恼,不疾不徐地开口:“小贺我问你,要是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会信吗?”
轻描淡写的问题,一下子消解掉了贺洛的全部情绪。
就像拼尽全力一拳却挥进了空气里,那轻飘飘软绵绵的触感让他茫然无措。
……怎麽会不信呢?他贺洛难道是什麽蛮不讲理的人吗?
贺洛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本能地张口反驳,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後尴尬地自己把嘴闭了回去。
他还真的不会信。
因为沈暮白是那个整天欺负他的恶邻,沈暮白是他留学东都七年最坏的一份特産,这男人嘴里说出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所以他也不想承认面前这个男人能当上高管,必然有配得上当高管的远见和本事。
他更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而沈暮白是对的。
他眨了眨眼睛,隐约觉得睫毛沾了什麽东西,格外湿重。挪开目光不再直视那双直逼他内心的黑色眼眸,他才能够开口。
“你赢了。”
三个字,他把最後那点倔强和自尊也抛在了地上,静待沈暮白继续玩弄践踏。
可沈暮白说:“你没输。”
……什麽?
“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结论,总要亲自验证过才会信服,这是我最欣赏的品质。你要知道我们就是因为有太多浑浑噩噩只听命令不动脑子的人,才沦落到今天。继续保持敏锐丶保持怀疑吧,小贺,这样很好。”
贺洛瞠目结舌。
不由得擡眸再次与沈暮白四目相对,却看不出一点戏谑。
沈暮白竟很真诚,这让贺洛心底止不住地恐慌。
上一次他们在这间办公室里相对,这个男人还在嘲讽他不撞南墙不死心,今天竟然改口说他这样很好。
有病吧?精分吧?
可是……他真的很好吗?
贺洛竟禁不住地嘴角上扬,甚至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赶忙擡起手来捂嘴,咳嗽两声掩饰,可笑意还是从眉毛眼睛泄露出去,出卖了他。
沈暮白又把咖啡往他面前推了推,唇角勾勒出温和的笑意:“开心了?”
贺洛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浮起一层细微的颤抖:“恶心了。你还是好好说话吧,别这麽肉麻。”
“哦,好。”沈暮白从善如流,“你那报告,写的什麽东西?”
这回总算对味儿了,贺洛浑身舒坦了些。
不料沈暮白正色道:“拿回去重写一遍。从前期调查,到走C端路线的提案,你的数据分析过程记得着重写。另外专利的点子,你应该也试着想过吧?去找老张要几个提案文档,把你自己的东西填进去。”
贺洛越听越懵:“不是说死路一条吗,我还写它干嘛?没那麽闲哈谢谢。”
沈暮白闻言竟摇头叹气:“你是真与世无争还是傻啊,贺洛?这可都是你亲手做的,证实行不通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好好打磨一下成果,又亏不了你的。”
贺洛眨了眨眼,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什麽东西才刚销声匿迹,就又要卷土重来。
“Nova奖,你就不想要麽?”沈暮白直视他的眼睛说。
贺洛条件反射地鄙夷冷笑:“我要它干嘛?你得过的奖,我嫌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