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洛提起被子,缓缓蒙住了自己的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凭什麽沈暮白被刀子捅了还活蹦乱跳,而他只是吹了一会冷风就苦不堪言?
“这样喘不上气。”沈暮白又把被子拉下来,在他肩膀周围仔细掖好,“好好睡吧,菜狗子。”
“你丶咳咳——你再说?!”
“菜狗子。”沈暮白竟然又说了一遍,之後不由分说地交代,“病好之後锻炼不准再偷懒,更不能再冷天穿单衣,知道了吧?”
贺洛不忿地瞪他,却还是自知理亏地点头答应。
沈暮白终于感到适度的满意,起身准备离开,却察觉身後一股微弱却执拗的阻力。回头一看,贺洛从床上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勾着他的睡衣下摆。
“哥……”贺洛小声地叫他,水润的眼眸在夜灯的微光中,仍然熠熠生辉,“就当我吓坏了吧。能不能,咳,等我睡着再走?”
沈暮白双唇微张,沉默良久,无声地点头,缓缓坐回床边。
“还好你没事……”
寂静的夜里回响着青年几乎细不可闻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沈暮白确认贺洛已经睡熟,在黑暗中骤然卸了力气,粗喘着,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冷汗簌簌而下。
麻药的效用早已褪去,他没好意思当贺洛的面向医生讨止痛针,就那麽硬扛了下来。
如果说刀刃刺入的瞬间他只感到一丝凉意,那手术清创和缝合留下的伤口就是皮开肉绽的痛。但更要命的是源自内心深处的,那股无穷无尽的後怕。
贺洛在他面前痛哭失声,六神无主,他却无能为力,因为死亡随时可能降临。
再看不到这孩子的笑脸和刺豚般气鼓起来的模样,再也不能见证这孩子的成长和成熟,让他感到……无比恐慌。
可在当时,他只知道自己要镇定,才能让贺洛感到安心。
万幸他活了下来,还能像这样守在贺洛身边。
借着夜灯亮光,他拨开贺洛垂落于面前的长发,视线赤裸裸地在那张睡梦中的俊俏脸庞之上梭巡。
颤动的睫毛,微鼓的脸颊,挺翘的鼻梁和微啓的双唇。
沈暮白就那样看了很久,直到情难自禁。
他捧住青年的脸颊,拇指指尖擦过柔软的唇瓣,挤进口腔探到牙齿,轻轻拨开一丝缝隙,倾身吻了下去。
唇齿拈转,那一夜的感触又如浪潮般卷土重来。
他说他不弯了,可现在他证实了,那是谎言。
“嗯……”
贺洛从鼻腔中挤出轻哼,气息扑在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上。
沈暮白顿时浑身一僵,如梦初醒,猛地退开。
然後……惊魂未定地眼看贺洛翻了个身,一脚踢飞被子,手无意识地在床上乱抓,在抓到鲨鱼的第一时间四肢全部缠上去,继续呼呼大睡。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黑暗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愚蠢和贪婪。重新帮贺洛盖好被子,他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
蔚蓝餐厅,庞大的水族箱中,接连不断的水泡从池底漂浮而上,白鲨缓缓地游过。
整间餐厅只有中央一张桌,贺洛与沈暮白隔着烛火相对而坐。
“祝你生日快乐……哥。”
他们四目相视的那一刻,空气变得凝滞而潮湿,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以至于贺洛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
没有准备沈暮白的生日礼物,也没有办法保护沈暮白免于受伤。
刀光与血光闪过,人群爆发出尖叫。
曾经讥讽他也曾温柔地对他笑的男人,发出痛苦的低吟。
烛火照亮男人英俊却扭曲成一团的面孔,暖光与水族箱莹蓝的辉光相互交织,最终化作救护车和警车闪烁的警灯。
贺洛猛然惊醒。
床边已经没有了沈暮白的踪影,掀开被子起身找寻,到客厅被满室阳光刺痛双眼,才发现自己睡了有这麽久。
男人倚在厨房岛台边,不知在和什麽人讲电话。贺洛鬼使神差地蹑手蹑脚地上前,从背後环抱住沈暮白,面颊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双手用力环在其腰间。
如果沈暮白的胸前有伤,他就从背後拥抱他。
沈暮白讶异地一颤,回过头来。视线交织的瞬间,男人对他微笑起来。
“哥,早上好。”贺洛悄声做着口型。
还有他没说出口的:又见面了。
原来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在厨房,也是奢侈的事情。
沈暮白回过身,竟自然而然地揽住他,一把带到没有受伤的那一侧怀中。
贺洛顿时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