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白回到家,不流通的空气和落尘的刺激扑鼻而来,他深深皱起眉头,开始打扫房间。
扫地机器人负责地面,他则拿起吸尘器换上扁平吸头,细细清理家具表面。
难得的大扫除,沈暮白索性一并清理床和沙发的缝隙,但忽然间,嗡嗡作响的机器转速慢了下来。
他停掉吸尘器,摘下遮罩盖子查看,却见一根黑色橡皮筋紧紧缠绕在吸尘口。
仿佛扼住他的喉咙,勒在他的心上。
他恍然间想起什麽,猛力搬开沙发,从落灰的缝隙里陆续捡出十几条颜色各异的橡皮筋。
後来打扫到主卧,他又在床垫和床头的夹缝中发现了更多,多到装满了一个小罐子。
他将罐子收在客厅置物架上,和小F放在一起。
贺洛的嗔怪还在脑海中回响:“沈暮白,你是不是偷我橡皮筋?”
而那天他买了橡皮筋回家之後——
“沈暮白,你要不要帮我梳头?”
“啊?你就这麽懒吗?”
“不是夸我漂亮吗?给你个机会摸我头。”贺洛洋洋得意。
那时沈暮白嘴上冷嘲热讽,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指尖穿梭于贺洛柔软的长发间,丝滑的触感令他心猿意马,可他几番尝试都扎不好一个马尾。
他从未经历这方面的训练。
“笨死你算了!”
贺洛从他手上夺过橡皮筋,双手伸到脑後拢好头发,三两下就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
之後他们就出发去健身房,偷橡皮筋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回答贺洛的问题:他没有偷,贺洛也没有到处乱丢东西,是“家”干的好事。
一个家就像一头贪婪的巨兽,把各种各样的小物品吞进不见光的缝隙角落,直到某天所有家庭成员都放弃了寻找,东西才会悄
无声息地出现。
家也像一个忠诚而残酷的记录者,再现每一个生活瞬间。贺洛的身影仿佛在沙发上,餐桌边,浴室里,甚至是他的床上……对他哭,对他笑。
可贺洛已经没在等他的回答了。家中所有贺洛出现过的位置,如今也是空的。
扫除告一段落,沈暮白放下吸尘器,给Joicy打了个电话:“转岗员工什麽时候出发?”
Joicy:“员工各自购买机票,没有统一的出发时间。”
沈暮白闻言一愣,懊恼没有多添一项员工福利。
他摸出手机,给贺洛发微信:
【小贺,什麽时候出发?我能去送送你吗?】
颤抖着指尖按下发送键,消息框旁边却弹出红色感叹号,刺痛他的双眼。
曾经他在秋千边千方百计才加回来的微信,到底还是被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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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京国际机场,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音中夹杂飞机引擎的轰鸣。贺家三口人在海关排队入口久久相拥。
姜云霞伸手揉贺洛的发顶,抹着眼泪说:“这样也好,有大人样。”
签证下来之後,贺洛又去了一趟理发沙龙,剪成干净利落的短发。
如今他不再需要到处找橡皮筋梳头,只需用发蜡稍微抓一抓,就屹然一副职场精锐的模样。
……就像是沈暮白。但他永远不会承认。
老贺则问:“真不用带鲨鱼?你不是最喜欢鲨鱼吗?”
贺洛轻轻摇头:“我都这麽大的人了,不需要了。”
挥别父母,登上独自出国赴任的飞机,贺洛终于支起iPad,看了那部爱情电影。
画面氤氲旖旎,男主角与男主角缠绵悱恻地相爱。
原来有这麽无聊。
贺洛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