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宸不太敢说话。
因为刚才晏宁很像是被他给吓到了。
直到康医生在旁边很低的咳嗽一声,眼神示意他开口。陆丞宸心中百转千回,心中的波动不比晏宁少。
他硬是沉默了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晦涩的:“……晏宁。”
晏宁直直望着他,动了动唇。
“果果。”
这一刻,晏宁没哭,陆丞宸却差点没崩住,眨眼间就红了眼圈,拼了命才把泪憋回去,没当着医生的面丢这麽大的人。
康医生拿出专用的降噪耳机递给陆丞宸,等他给晏宁戴好之後才开口说:“情况不错,可以带他回家了。术後三个月很重要,他的听力可能还是会时好时坏,耳内可能会有少量的清澈分泌物,只要没有脓液,内耳剧痛都是正常的。”
长篇大论的话语通过耳机的过滤传入晏宁耳中,无论是语调和发音都熟悉而陌生丶晏宁小时候对于汉语的初步认识停留在太过于遥远的记忆,时隔多年乍然接触还不太习惯。
这些字眼对他来说依旧亲切。
但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叽里呱啦的一点都不知道说的什麽意思。
倒是陆丞宸这时候显得惜字如金了。
他认真把医生说的话都记下,点点头:“好。”
“在这期间,保持耳道干燥不要进水,不要乘坐高铁丶飞机,避免在聒噪的环境生活丶工作。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不工作,静养半年以上,没事听一些自然白噪音,比如雨声,远远的海浪声。同时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新植入的听骨没那麽脆弱,我刚才说的只是能最大程度得到恢复的条件。”
“行,我知道了。”
陆丞宸全都记在备忘录里,询问。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基本没有了,最需要注意的是避免进水丶坐高铁飞机这些,也避免着凉,打喷嚏和咳嗽都要小心。鼓膜大概术後过三个月才能完全愈合,在这期间外部刺激越少越好,一个月内,降噪耳机出门就戴着。”
“好的。”陆丞宸站起身,“那就不打扰了,我这就去办出院。”
说完,陆丞宸牵着晏宁走出诊室。
回病房的路上,陆丞宸在走廊走得很快,腿短了几寸的晏宁小跑着跟上他,在他身後不停地喊:
“果果。”
“果果果果!”
好不容易能听到陆丞宸的声音,他想让陆丞宸多跟他说一些话来的。
可陆丞宸一路都没有回头。
直到光速办完出院手续打开病房的门,陆丞宸突然转过身,毫无征兆地俯身箍住晏宁的後腰把他整个人都掐起来,严严实实拢进怀里。
晏宁双脚倏然离地,仓促地往上爬几下,紧接着用双腿盘着他的腰,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幸好……”
陆丞宸把脸埋在晏宁的颈窝里,闷闷地开口:“我真的很害怕最後让你失望。”
晏宁还是听不清楚陆丞宸在说什麽。
但他能感觉到脖子的区域渗透着湿润的凉意,猜测陆丞宸应该是掉眼泪了。
晏宁眼睛其实也有些酸酸的,只不过身为当事人的他可能反而比陆丞宸还要显得坦然一点,从一开始就有一定的心理预期。
最差也不过是保持现状罢了。
陆丞宸对他很有耐心,也有高科技作为辅助,晏宁没什麽不能接受的。
只不过陆丞宸的心理预期大概比他高得多。
这一点通过日常相处晏宁就能感觉到。
稍有不顺,对陆丞宸来说可能都是无法接受的,他必须要最好的那个结果。
颈窝湿润的触感让晏宁深刻认识到,陆丞宸的喜欢,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很多。
晏宁还没学会说话,只能抱着陆丞宸的脑袋,手心轻柔地摩挲他的头发无声安慰,直至陆丞宸慢慢缓过情绪,红着眼圈把他放下来,擡手抹干净眼角假装无事发生。
来的时候也没带什麽累赘的东西。
花了很短的时间收拾病房,陆丞宸还不能上高速,所以专门请了来回驾车的司机,回到宁昌第一件事就是和晏宁商量,给机构打电话请无限期长假。
晏宁几乎是在爱心雨长大的,得了很多照顾。
能治好耳朵,老师和同事们都很为他开心,领导也表示等晏宁未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待遇依旧。
接下来,晏宁过上了真正的神仙日子。
不上学,不上班,两眼一睁就有陆丞宸360°无死角照顾着,悉心程度可以无限放大,吹毛求疵到家里24小时恒温避免发烧感冒,从地面到房顶找不到一丝灰尘避免晏宁打喷嚏。
就连奶茶,都被三令五申不许掉毛。
奶茶年纪小没到掉毛的年纪,而且三花这个品种本身掉毛就不算太严重,非常懂事的达到了这个标准。
康医生并没有危言耸听。
晏宁耳朵恢复的速度的确很慢,时而好使时而不太好使,所以即便他做了一段时间的语言康复训练之後能听懂陆丞宸说话,依旧会偶尔听不清。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