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翔嘲讽一笑,对我说:“我不和你扯这些,你清醒时比谁都清醒,昏头时也比谁都昏头。”
耿翔真厉害,一句话就能噎死我。
仔细想想Buck不和我谈未来,不聊他真实的过去,从不主动谈承诺,也不给与我压力。他总是那麽善解人意,把持着暧昧的距离,提供着两个人关系的想象空间。
Buck可能谁都不爱也不喜欢,他只是爱钱,除了钱他什麽也不在乎。对他来说有情无情无所谓,是真是假又有什麽关系。
课上教授和大家讨论各个国家文学作品中爱的差异,他用爱神厄若斯的神话来举例:在美神阿芙洛狄忒诞生的那日,衆神前来祝贺并喝得酩酊大醉。其中穷神趁富神喝醉时与其发生了关系,诞下了爱神厄若斯。他生下来,同时具有父亲和母亲的两种特质。富神无所不能,自我满足,母亲穷神一无所有,终日追求。
厄若斯一面像父亲一般想得到什麽就能得到什麽,一面,他又像母亲般把得到的都失去。他就这样失去了之後就去追求,然後拥有,接着又失去,再追求丶再拥有丶再失去,永远循环。
教授叹息着说:“多麽可悲又多麽可怜,在这个故事里,爱就是这样的産物。”
我每天都在混日子,活一天混一天,假装漫不经心昂扬向上,其实每天睁开眼睛心里都要迎接满载风暴的早晨,再用工作铺满漫长且哄闹的白天,于夜晚的咽喉中睡去。
我也想把Buck从我的人生里踢出去,可他在我的思绪里占着很重的分量,举着红色的警示牌停泊在梦的缝隙里。
Buck的很多事都不能细想,可能除了他的名字以外,没有什麽是真的。一想到他私联粉丝丶卖身丶虚构身世和情感经历,一桩桩一件件,一细想我就想死。
耿翔看起来心情也不好,可能是没完全放下Poly。我和他找了家公司附近的酒吧,这家还提供了很多餐食,耿翔按菜单挨个点,摆满了卡座。
我看着他胡吃海塞的样子有点想笑,他向指了指面前的炸鸡,“吃啊,又看着我一个人在这炫,让你吃点东西跟要你命似的。”
我一整天没吃东西,闻着炸鸡的油味大脑发昏,挑来选去,找个根薯条嚼了一口。
耿翔支着下巴看着我,一副恨不得替我吃的样子,“看你吃饭真没食欲。”他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翅,“喝点啥?”
“纯粮口服液或小麦果汁都行。”
耿翔点了几组短饮,和几瓶啤酒,我坐在那里,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我心不在焉,思绪飘向了远方。
邻桌的几个中国来的美女开始向我们搭讪,我压低声音凑到耿翔耳边说:“冲你来的。”
“是你好不好,你看看长得这幅样子,丹凤眼,瓜子脸,大长腿,还一副忧郁样,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怪我?”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他可以自由发挥。
耿翔起身走向邻桌,开始与那几位美女热络地聊了起来。
“帅哥,你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啊,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她们试图回忆起那个明星的名字,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不怪人家说不明白,耿翔确实长得人山人海的。
“那边那个帅哥,我们一起拼个桌吧,都是中国人。”邻桌的美女们还在热情邀请,我给个善意的笑,摆摆手拒绝。
不一会,耿翔就和她们一起跑到酒吧露天的舞池中央扭动起来。
我喝了两瓶啤酒,又喊服务员加了几杯威士忌,酒精的作用下,我的思绪开始飘散,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Buck上次来找我的情景。
我开始用手机搜索他最近的动态,屏幕上播放着他和拉拉的电视剧预告招商片。他那迷人的笑容依旧,仿佛之前在我面前流露出的那副悲伤神情才是虚幻的。
我突然好奇那个让我和Buck一夜之间感情破裂的女人,那个在Buck身上一掷千金的VVIP粉丝。
那晚我被打击得心烦意乱,以至于我竟然忘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但我确信无疑,她就是Buck的粉丝。
我开始在Buck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一个接一个地查看关注他的女粉丝,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一个头像中找到了那个女人。尽管头像上她遮住了自己的脸庞,但她背着的那个斜挎包上挂着一个Singto啤酒挂件,这让我确信无疑,她就是那个女人。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点开了她的账号,发现这是一个隐私账号,付费OnlyFans。我换个了小号,付费点进去,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照片和视频,内容丰富多样,都不属于同一个人。我心脏突突乱跳,感觉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终于!我还是找到了他。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被套上了百褶裙,光着上身,照片没拍到他的脸,只拍到他的喉结,但我太熟悉他……
我心像被滚油煎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无法释怀的疼痛卷土重来,一瞬间,我有了新的痛恨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耿翔回我们的卡座吃东西,他指着酒杯说,“你怎麽喝这麽多!”
我真的是喝醉了,不然也不能看见Buck在眼前,他时而跪在地上,时而飘在空中。
我的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在上涌,它们溢出我的眼眶,像海一样冲进云端。
我捂着胸口站起来,想吸气,但呼吸已经紊乱,脑袋木森的仿佛被人重击过,咽喉更像是被针刺,嘴里更是一点儿唾液也聚集不起来,好多只手托住我的右肩想要扶住我。
一阵恶心仿佛从脚尖上涌来,我一下栽倒在床上,想摆一个舒服的姿势,最好能把脸从枕头里挪出来,可麻木的上半身无法动弹,心脏砰砰乱跳震耳欲聋。
濒死的恐惧感让我想喊救命,可喉咙痉挛着发不出声,为此我拼命的张开嘴,声带只能发出轻微的震动,沙哑的不像话,胃里像是有活物一般在抓挠。
耿翔的脸看上去是歪的,只有模糊的轮廓,我忍着恶心,低声喘息,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一口腥气直冲上来。
“血!”
我直坠而下,一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只有嘴在动,声音像是卡带地老磁带在“吱嘎吱嘎”转动。
嘴里终于湿润了,热而干燥的舌头终于有了液体的滋润,但这味道又酸又腥,直冲鼻腔眼底,让人难以抑制作呕。
我感到身体被一片寒意包围,接着沉入幽闭的黑色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