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几乎对你有求必应。
所以当你为了躲着他说乱七八糟的话,他也只是笑笑,不拆穿你。
如同许多年前,你请求他收回那枚碎片时,他没有反驳丶不能拒绝。
你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恢复记忆後,每次见到他,胸腔内异样的,令你坐立难安情绪。
他并非有意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而是你抛下他两千多年,他不得不习惯。
焦虑丶不安丶局促,这种感情是……愧疚。
愧疚令你不想面对他,不想面对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收好手中的弓,你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衣袖。
钟离偏过头看你。你抓着他的衣袖,垂下眼眸,像是认错,“我好像很亏欠你。”
这句话说出口,你点头又摇头,道:“我亏欠你好多。”
钟离当然不会指责你。
可是当初若陀实在看不下去,替友人说过。若陀说你好狠的心,狠心地抛下他,狠心地要他亲手杀掉你。
泪水从眼眶中啪嗒啪嗒掉下来,你失神松开他的手。
“对不起……”你喃喃着,一边哭一边抹掉眼泪,想要解释,“我是说,我做的那些事……”
“何来亏欠之说。”钟离摘了手套,指腹落在你眼角处,擦掉眼泪低声说,“都过去了。”
他这麽安慰你,你眼泪更止不住了。
哭得越来越厉害,你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还丶你还是骂我一顿吧。”
男人显然是没见过你“主动找骂”的模样。他好笑地捧住你脸颊,搓了两下,“当真?”
“真的,你骂我吧。”你如释重负地吸吸鼻子,语气郑重。
方才哭得投入,你都没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天衡山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深色轮廓,绯云坡的灯笼未亮,院内的海棠花再次昏睡。
钟离叹气,脱下外衫。
你努力平复情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黑暗之中,衣服的布料摩挲。夜色寂静,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木曦,你知道吗?”
软乎乎的东西蹭着你的手背,你睁开眼,白绒绒的一片占据了全部视线。
形状如同祥云,柔软如同棉花的尾巴。
钟离同你开起玩笑,“尾巴其实有它自己的想法。”
你呆愣地盯着眼前毛发松软的尾巴,还没回过神。祥云尾巴灵巧地蹭着你的手背丶脸颊,擦掉你残留的眼泪。
它缠着你的手腕,将你带向青年身边,还不忘用尾巴尖挠挠你的掌心。
“尾巴见不得你哭。”他说。
……
这次你睡醒,迷迷糊糊地眨眼,意识到自己在钟离怀里。尾巴还缠在你腰间,你推了两下,又被它缠上。
挣脱不开,你打个哈欠,晕乎乎地把头往他胸口处埋得更深。
又睡了片刻,你想起自己没说完的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哦对,我想说,我之前躲着你是因为——”
“我明白。”钟离很少见地打断了你,他神情认真,告知你不必再解释此事。
“……”你皱眉,眼神一瞬间清明,疑问道:“你明白……什麽?”
他明白。
你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想起望舒客栈那一日,你简要地告诉他自己醒来後的变化,其中也包括自己见到他就会産生一种复杂的情绪。
当时你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愧疚,但钟离听了你的解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大致明白了”。你误以为他的“明白”,是指他得知你见到会难受後,便不再每日都追着你。
实际上却是他从那时开始就知晓你躲着他是处于愧疚。
你意识到一件事:“我好像上当了。”
你早该在被钟离的龙尾巴卷着陷进温柔乡时,就意识到这场道歉根本是自投罗网。
现在意识到只会——
啊,你被吃干抹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