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走过来,将带着墨香的信封递给你,你没接。
他目光迟疑,捏着信封的手顿在空中。
稍後,青年淡淡地扫了你一眼,将信放在桌案边,说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万文集舍的约稿函。”
“……钟离。”
你拉住他的袖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把记忆中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眼睛勉强挤出眼泪。
你忧心忡忡地擡头,不安地退後两步。
“我不需要你替我处理好一切,”泪水缓慢溢出,你摇摇头,与他对上视线,声音颤抖,“我有自己的选择,不是被你豢养的笼中雀!”
“我能自己和万文集舍对接,我自己有手有脚,我不需要你的那些保护,你——”
钟离难得少见地打断了你的话。
“木曦。”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平静中带着几分不悦,“今日万文集舍的茶,可合你口味?”
钟离耐心地注视着你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金眸中满是无奈与纵容,反问你:“现在知道了?”
“……没有我,”青年的指尖停留在你湿漉漉的眼角,他温柔地抹去半滴泪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宣告般的决绝,“你怎麽办?”
诶?
你眨眨眼。
你承认,演到现在自己有点怯场。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仿佛他不是那个被指责丶被拆穿的人。
男人的指腹搭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感受着与他肌肤相贴的温度,以及那枚不知为何没有摘下的玉扳指,微微愣神。
钟离垂眸,目光不带任何爱欲地注视着你。
你的一切好像都融化在了他鎏金色的眼瞳中。
屋檐下装饰的风铎被风吹动,叮铃一声,拉回你的思绪。
“我丶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呃,”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解释,你下意识擡手去握他的手腕,语无伦次,最後竟然打了个嗝,“唔丶嗝——”
尾音拖得很长。
对方毫无征兆地转过头去,手腕被你紧紧攥住。他肩膀几乎不可察地耸动两下,你听到很轻丶很轻的一声笑。
你霎时明白了原因:“什麽时候发现我在演的?”
“唔,只是方才进门时听到桌边的动静有些疑惑。”钟离回过头,脸上笑意温和,杜绝了丝毫你耍无赖说他嘲笑你的可能。
被他演了。
你不甘心,恨得牙痒痒,“好过分,亏我还担心你,我真是多馀。”
见你气鼓鼓的,他那只手捏了捏你的脸颊,语气探究:“演得尽兴麽?”
“啊啊啊啊——”看着钟离气定神闲的模样,你越想越生气,挥掉他的手,口无遮拦起来,“不行,我不同意,你现在就囚禁我,把我抓去关进你的洞天!关他个几百年!”
钟离没像曾经那般评价你的要求不像话,只是问:“当真?”
不。
不行。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答案。
你临门一脚意识到什麽,把原本答应的话通通咽回肚子里。
——钟离只是很擅长处理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很擅长如何去做一个“人”。
可他并不是人类。
相反,他是事无巨细地溺爱着一个国度长达几千年的神明。
他掌控着这个国度的一切,潮水的起落,云雨的翻涌。他让契约得以践行,律法得以贯彻,他令冤屈与不公昭雪,亡故的灵魂归乡。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份溺爱该归类为“恐怖”。
七星在岩神逝去後,接手并处理好那些工作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举办了千百届的请仙典仪,璃月港每一年降下的神谕,他曾包揽了国家大大小小的规划,数不胜数。
你怀疑这时的他会有求必应,倘若日後你追究起来,他也会说:只是应允了你的索求。
毕竟,钟离和摩拉克斯最大的不同,在于後者将神明的神性裹进了凡人的温雅皮囊中,看似予取予求,实则从未改变。
就像岩石终究是岩石,无论风霜雨雪,始终支撑着山河。
“……假的,我开玩笑的。”
挫败感仿佛抽走了你的全部力气,你直接瘫在他怀里。
你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把一个原本充满优势的局面搞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