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何必这样见外。本就说好了,那些货物都是我给你的食宿钱,你随意用就是了。”
窈月眼眶瞬时热了,千言万语都堵在咽喉处,最後只挤出两个字:“多谢。”
江柔也舒了口气:“有药材就好办了。爹,你与我去熬制解药。等解药有了,便也不怕贼人再投毒生乱。”
“你们去制药照顾病患,我和裴濯去查验全城包括水井在内的各处水源。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尽早捉住投毒者。”窈月说完,看向异常安静的裴濯,“你看如何?”
裴濯这才开口:“依你的意思办。”
窈月虽然隐隐觉得裴濯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能再三与他确认:“你当真觉得我的安排没问题?”
“当真,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见裴濯如此说,窈月心中的疑虑便暂时消解了。
一行人商量好正要出门分头行动,却意外撞上个探头探脑的不速之客。
九娘先上前两步,唤出声:“堂叔,您怎麽来了?”
高校尉看见九娘身後的窈月,想起上回挨的那顿打,不敢靠近,只擡了擡下巴:“城中治安本就是鄙人的分内之事,如今张太守不在,鄙人自当恪尽职守。你们几人无官无职,谁允许你们来的?还有你,好好的姑娘家,在这里抛头露面瞎折腾什麽呢?也不怕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窈月一听,火气登时就上来了,疾步上前将九娘护在身後:“就你也配提‘恪尽职守’四个字?城中有人投毒,中毒者已逼近百人,你不仅至今未捉到嫌犯,还阻碍我们去施救和追凶。嗬,我看你与那嫌犯即便不是一夥的,也该以同罪处置!”
“你……”
“你什麽你,”窈月轻蔑地笑道,“好好的校尉,在这里冲人乱吠什麽呢?也不怕朝廷真以为你是凶犬,把你扔到前线吓唬岐人去。”
高校尉被窈月用自己的话骂了回来,气得擡手指着窈月的鼻子,浑身都在发抖:“我要上书,告张逊教女无方,辱骂朝廷命官!”
裴濯止住还想回嘴顶撞的窈月,朝高校尉欠身:“张太守征战多日未归,她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性急失言,望校尉见谅。”
高校尉见总算有个说人话的了,勉强压下怒气:“阁下是?”
裴濯的语气很谦逊:“无名之辈。”
高校尉瞥了眼裴濯和窈月彼此交握着的手,用鼻子哼了一声,只当这是张逊给自家闺女寻的赘婿。
他颇为失礼地上下打量裴濯,心中暗自嘲讽:张逊什麽破眼光,一个弱不禁风丶也就皮相尚可的小白脸,能顶什麽事?
因之前的动静,引来不少百姓围观,有的还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高校尉见状,摆出一副宽宏模样,摆摆手:“算了,我来此,本也不是为了和女流之辈争吵生事。”
“张太守阵前杀敌,英勇无匹,但桐陵不可无主,何况眼下城中还陷入了如此乱局,亟需有能者,”高校尉义正言辞地说完,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踮了踮脚,“鄙人不才,愿意暂……”
“高校尉所言极是,圣人也早已预料到了。”裴濯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一卷有着“敕”字纹样的锦帛,“所以,特特送来了这纸任命,让某暂代张太守,全权处置桐陵事务。”
高校尉眼蓦地睁大,盯着那个只有圣人诏令才能使用的“敕”字,颤声问:“什丶什麽时候送来的?”他掌管城门守卫,怎麽朝廷送来圣人亲笔的官文他完全不知?
“今早。”
高校尉神色一窘,那时他正抱着酒坛子睡得人事不省。
九娘上前,看似好心实则笑话道:“堂叔,您若无事,不如随我一块去搬运药材吧?正缺人手呢。”
“谁说我没事,我忙着呢!”高校尉愤愤地甩袖转身,还不忘驱赶附近看热闹的百姓,“看什麽看,都回去!回去!”
“堂叔,酒气伤肝,您悠着点!”九娘冲着高校尉的背影高声提醒,转头就和媚娘笑起来,“还说我嫁不出去,承他吉言哈哈哈……”
裴濯察觉到窈月凝视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的锦帛递给她:“只是暂代,等令尊归来,我……”
“不必解释,我懂的。”窈月将那份任命书又推了回去,神色如常,“走吧,别再耽误了。”
窈月按照自己绘制的地图,将城中的水井查了七七八八,并没有再发现有毒的水井,也没有再发生百姓中毒的事情。
窈月觉得奇怪,岐人如果真想要在桐陵城中制造混乱,费尽心机地进了城,却只局限在城中两三处投毒,还并非致命剧毒,除了引他们一时烦忧,并不能掀起太大风浪……
窈月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岐人是否还有其他後手时,太守府突然有人赶来急报:“不好了,府上遭贼了!”
窈月的脑子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方才还一团乱麻的思绪刹那间就全顺了。
她立即转头看向裴濯,果然发现他听闻遭贼後毫无惊异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