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53章 夜露微凉心事暗藏（第1页）

第53章夜露微凉，心事暗藏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车厢里的气氛却比宫墙内的暮色还要沉郁。小燕子把脸贴在车窗上，冰凉的琉璃硌着颧骨，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几分。窗外的街灯昏黄，柳枝在晚风里摇摇晃晃，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绪。

“还在想宫里的事？”萧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温润的纹路，“父亲说了，万事有他，别自己钻牛角尖。”

小燕子转过头，辫梢的红绸带不知何时松了些，垂在肩头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她伸手把红绸系紧，指尖却有些发颤：“哥，你不觉得奇怪吗？皇上怎麽会突然提起辣煎饼？还偏偏记得加辣萝卜丁的吃法……那是咱们在江南杂院时，柳青琢磨出来的方子啊。”

萧剑的指尖顿在玉佩上，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或许只是巧合。御膳房菜谱万千，偶尔翻到市井风味也有可能。”话虽如此，他紧抿的唇角却泄露出一丝不安。

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门房提着灯笼迎上来，昏黄的光晕里，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泛着冷光。小燕子刚踏上台阶，就见管家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青布长衫的下摆都跑得起了褶皱：“小姐，少爷，宫里来人了！在正厅等着呢！”

小燕子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口像被什麽东西攥紧了。宫宴刚散，宫里的人怎麽会来得这麽快？她下意识地攥住萧剑的衣袖，指节泛白：“是……是苏公公吗？”

“不是公公，是内务府的刘管事，说是……送赏赐下来了。”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方之航夫妇早已在正厅等候，方夫人手里的帕子拧得皱巴巴的，见儿女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去，声音压得极低：“慈儿，别怕，你父亲在呢。”

正厅中央站着个穿石青色绸缎褂子的中年男人，腰间挂着明黄色的腰牌，正是内务府的刘管事。他见小燕子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意，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只在眼角堆起几道精明的纹路：“方小姐可算回来了，皇上特意吩咐，让老奴把这赏赐给您送来。”

他拍了拍手，身後的小太监立刻捧着个紫檀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盖着明黄色的锦缎。刘管事亲自掀开锦缎，里面是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凰步摇，红宝石镶嵌的凤羽在灯火下闪烁着，比小燕子在宫宴上戴的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还要华贵。

“这是皇上赏的？”方之航上前一步，藏青锦袍的袖口轻轻拂过桌面，目光落在步摇上，带着审视，“敢问刘管事，皇上为何突然赏赐小女？”

刘管事笑得愈发殷勤，眼神却在小燕子身上转了两圈：“方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今日见了方小姐，赞小姐聪慧灵动，说……说看着亲切。这步摇是皇上特意让库房挑的，说配方小姐正合适。”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皇上还特意吩咐，明日辰时，让方小姐带着煎饼去漱芳斋，说是……要尝尝方小姐亲手做的手艺。”

“亲手做？”小燕子脱口而出，指尖猛地攥紧了裙摆，藕荷色的料子被捏出深深的褶子，“皇上不是说……让杂院的柳青柳红做吗？”

刘管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角的纹路绷得更紧：“方小姐这话说的，皇上金口玉言，说让您亲手做，自然是您亲手做才合规矩。再说了，市井百姓的手艺哪能跟您这大家闺秀比？皇上这是擡举您呢。”

方之航眉头紧锁，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稳的“笃笃”声：“刘管事，小女从未进过御膳房，怕是做不好这市井吃食，万一……”

“方大人放心，”刘管事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皇上说了，不用做得多精致，家常味道就好。老奴在这儿等着，明日一早陪方小姐入宫，保证误不了时辰。”他说着，目光扫过小燕子发白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小姐，您可别让皇上等着呀。”

送走刘管事，正厅里的灯火仿佛都黯淡了几分。方夫人扶着额头坐下，银质的耳坠在烛火下轻轻摇晃：“这可怎麽办？皇上明摆着是点名要慈儿去，推是推不掉了。可那煎饼……慈儿哪会做啊？”

小燕子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望着院墙上那轮弯月，忽然想起前世在杂院，柳青教她摊煎饼时，滚烫的鏊子烫得她手忙脚乱，柳红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清清凉凉地洒在磨盘上，映着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会做。”小燕子转过身，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眼底的慌乱渐渐被一种决绝取代，“红姐教过我，我记得步骤。”

萧剑担忧地看着她：“你确定？宫里不比家里，万一有半点差错……”

“哥，我知道轻重。”小燕子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父亲的掌心粗糙却温暖，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些，“皇上既然这麽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我明日小心些，只做煎饼，不多言不多看，送完就回来。”

方之航看着女儿眼底的倔强，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长叹一声：“罢了，明日让萧剑陪你去。到了宫里，万事忍耐，若有不妥，立刻让萧剑想办法传信回来。”

这一夜，小燕子睡得格外浅。天还没亮，她就提着食盒去了杂院。柳红披着衣裳出来开门，见她眼下的青影，不由得吃了一惊：“小燕子，你咋这麽早就来了？脸色咋这麽差？”

“红姐，我来学做煎饼。”小燕子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晨光熹微中，她的眼神异常认真，“要加双倍的辣萝卜丁，越辣越好。”

柳红虽满肚子疑问，却还是利落地生起炉火。鏊子烧热，倒上香油，滋滋的声响里，面糊在竹铲下渐渐摊成金黄的圆饼。小燕子站在一旁仔细看着，柳红的手指在滚烫的鏊子上灵活地翻动，指尖沾着面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笑得一脸灿烂：“你看，要这样转着圈摊，才能厚薄均匀。辣萝卜丁要最後加，这样才够脆够辣……”

小燕子学着柳红的样子摊开面糊，热油溅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她却像没察觉似的，专注地看着饼皮渐渐鼓起。萧剑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妹妹笨拙却倔强的背影，还有柳红在晨光里忙碌的身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眼底满是凝重。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院墙，小燕子终于捧着刚做好的辣煎饼放进食盒。饼香混着辣椒的香气扑面而来，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子一酸，连忙别过头去。

“这煎饼闻着就够味！”柳红拍了拍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谁这麽有口福，能让咱们小燕子亲自下厨啊？”

小燕子擡起头，晨光落在她脸上，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底却闪着水光：“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马车再次驶向皇宫，这次食盒里装着热腾腾的辣煎饼，香气透过缝隙钻出来，萦绕在车厢里。小燕子把脸贴在食盒上，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温度，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上精致的花纹。

她不知道这趟入宫会遇到什麽，也不知道乾隆到底在盘算什麽。但她知道，从接过这个食盒开始，她想躲的，终究躲不过去了。

宫墙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朱红的宫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等待着她走进去。小燕子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食盒的提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辫梢的红绸带在晨风里轻轻飘动，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在这深宫里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