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夜影追踪
漱芳斋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银子,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光。西墙根的蒿草被夜风扫得沙沙响,方才那抹黑影消失的地方,留着半片沾了泥的黑布——正是永琪方才捏在手里的那块,此刻不知被谁踢到了蔷薇花丛下。
小燕子抱着绵欣站在廊下,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闪了闪。那簪子是萧剑特意打磨的,簪尾淬过麻药,针尖比寻常的要尖细三分。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簪身,眼睛却没离开西墙:“永琪,那黑影翻出去的地方,墙头上是不是少了块砖?”
永琪刚吩咐小卓子去取绳索,闻言回头细看。果然,西墙中段有块青砖的位置比别处浅了半寸,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是有人动过手脚。”他眉头拧得更紧,接过小卓子递来的麻绳往腰间一缠,“小邓子,你去把漱芳斋的暗卫叫出来,让他们从外围包抄。小虫子,你带王妃和孩子们去内屋,把门窗闩好。”
“我不进去。”小燕子把绵欣塞给乳母,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当年在大杂院,我跟柳青他们抓过的贼比这多十倍!你忘了我轻功比你好?”她说着已掠到墙根,指尖在砖缝里抠了两下,那块松动的青砖竟被她生生抠了出来,露出後面一个碗口大的洞。
“乖乖隆地咚!这墙是纸糊的不成?”小虫子举着灯笼凑过来,火光把洞口照得亮堂堂,“里面好像塞了东西!”
小燕子伸手一摸,掏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竟是半块吃剩的桂花糕,糕饼上还留着牙印。“是府里的点心。”她认得这桂花糕的样式——是荣亲王府小厨房的手艺,知画最喜欢让下人做这个当茶点。
永琪的脸色沉得像锅底。他把麻绳甩过墙头,绳头“啪”地砸在墙外的蒿草里:“小卓子跟我翻墙,小邓子守着院子,若有人闯进来,直接动家夥。”
“我跟你去。”小燕子拽住他的衣袖,腕间的银镯子晃得人眼晕,“你忘了上次在御花园抓刺客,是谁从背後踹了那家夥一脚?”她说话时,眼角的馀光瞥见乳母抱着绵欣往後退,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小手还抓着乳母的衣襟往嘴里塞。
“听话。”永琪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孩子们不能没人管。”他纵身跃上墙头,靴底在砖头上蹬出闷响,“我去去就回。”
小燕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墙外的黑暗里,突然往乳母怀里一捞,把绵欣塞给小邓子:“看好她!”话音未落,人已像只燕子似的掠上屋顶,瓦片被踩得“咯吱”响。
“王妃!”小邓子急得直跺脚,怀里的绵欣却咯咯笑起来,小手还拍着他的脸。
墙外是片荒地,半人高的蒿草里藏着不少坟头,月光照在坟包上,像一个个隆起的馒头。永琪刚落地,就听见头顶有风声,擡头一看,小燕子正蹲在墙头上冲他笑,发间的银簪闪着光。“说了让你在院子里等着。”他又气又笑,伸手把她拉下来。
“你管我。”小燕子拍掉裙角的草屑,耳朵动了动,“往东边走,有脚步声。”
两人顺着声音往东边追,蒿草划过裤腿,发出“沙沙”的声响。跑了约莫半里地,前面突然出现个破庙,庙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点微光。永琪示意小燕子躲在树後,自己则摸出腰间的匕首,悄声摸了过去。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的烛火晃了晃,照出个穿夜行衣的汉子,正背对着门啃馒头。“他娘的,陈侧福晋也太抠了,就给这点钱,还让老子去荣亲王府偷东西……”
“偷什麽?”永琪的声音突然响起,汉子吓得一哆嗦,馒头掉在地上。他转身拔刀,刀光在烛光里闪了一下,却被永琪一脚踹在手腕上,短刀“哐当”落地。
“是你!”汉子看清永琪的脸,眼神里全是惊恐,“五……五王爷?”
小燕子从树後走出来,一脚踩在他背上:“说!知画让你偷什麽?”她的银簪抵在他脖子上,针尖已经刺破了皮肤。
汉子疼得直咧嘴:“我……我也不知道!就说让我在漱芳斋找个红布包,说是里面有侧福晋的传家宝,前几日被王妃带到漱芳斋了……”
“红布包?”小燕子愣了愣,突然想起前几日收拾行李时,确实从王府带了个红布包,里面是绵瑞的胎发和绵欣的脐带,她本想找个盒子装起来,随手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她要那东西做什麽?”永琪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不知道啊!”汉子哭丧着脸,“她说只要拿到那包东西,就能让王爷您……您厌弃王妃……”
小燕子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擡脚想踹,却被永琪拉住。“先带回府。”他看了眼破庙里的烛火,烛台旁还放着个空酒坛,坛口印着“荣亲王府”的字样,“人证物证都齐了。”
回到漱芳斋时,紫薇和尔康正急得在院子里打转。紫薇一见他们回来,手里的帕子都攥皱了:“怎麽样?没受伤吧?”她的目光落在永琪渗血的袖口上,眼圈一下子红了,“快叫太医!”
“没事。”永琪摆摆手,让小卓子把那汉子捆起来,“尔康,麻烦你让人把这家夥送到顺天府,就说……荣亲王府拿住个翻墙的贼。”他特意加重了“荣亲王府”四个字。
尔康立刻明白了:“放心,我亲自去办。”他看了眼那汉子,又看了眼小燕子手里的油布包,眉头皱了皱,“知画这是疯了?”
“她是嫉妒得疯了。”小燕子把油布包往石桌上一摔,桂花糕掉出来滚了满地,“连孩子的胎发都想偷,她想干什麽?扎小人咒我们吗?”
绵欣不知何时被抱了过来,正被小虫子举着玩,见小燕子生气,突然“哇”地哭起来。小燕子连忙走过去接过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欣儿乖,娘在呢。”孩子的哭声像根针,扎得她心里又酸又软。
永琪看着她们母女,突然对衆人道:“收拾东西,天亮就回王府。”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漱芳斋,不是久留之地。”
紫薇点点头,拉着小燕子的手:“我跟你们一起回去,东儿也能跟瑞儿作伴。”她的手很暖,轻轻覆在小燕子手背上,“别担心,有我们呢。”
夜色渐深,漱芳斋的烛火却亮了一夜。小邓子和小卓子在收拾行李,紫薇帮着给绵欣换尿布,尔康去了顺天府,永琪则坐在廊下磨匕首,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墙外的蒿草又被风吹得沙沙响,这次却没人再在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荣亲王府的那摊浑水,终究是躲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