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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如山（第1页）

铁证如山

赵恺与安平侯刘明德被投入诏狱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这桩惊天大案。通敌叛国！这四字重若千钧，压得往日与赵丶刘二人往来密切的官员勋贵们喘不过气，纷纷闭门谢客，唯恐惹祸上身。

诏狱深处，阴冷刺骨。三司主官——刑部尚书郑迁丶大理寺卿周正丶御史中丞李文渊，以及代表皇权的皇城司督主曹谨，齐聚一堂。四人分坐案後，面色凝重，空气仿佛凝固。堂下，赵恺与刘明德身着囚服，披枷带锁，形容狼狈。

审讯伊始，赵恺梗着脖子，咬定韩明远构陷，对一切指控矢口否认。刘明德则瘫软如泥，涕泪交加，只反复哭喊“冤枉”丶“不知情”，将一切推给底下掌柜和“江湖匪类勾结”。

“赵恺！”刑部尚书郑迁一拍惊堂木，声如洪钟，“韩御史弹劾你于天佑三年春，利用职权，将本应发往北疆黑水镇的五百副铁甲丶三千石军粮，篡改文书，中途转运至云州，再由瑞昌隆商队接手，最终流入北狄。你还有何话说？！”

“绝无此事！”赵恺昂首反驳，“天佑三年春，云州确有军械粮草过境，然那是奉兵部明文，调拨给巡边使团所用！有兵部勘合文书为证！”他早有准备，试图以公务之名掩盖私运之实。

“勘合文书？”大理寺卿周正冷笑一声，从案卷中抽出一份公文抄件，“你所说的，可是这份加盖了已故兵部侍郎王焕印信的调拨文书？”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经查，王焕于天佑二年冬便已中风卧床，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这份文书，乃是僞造！”

赵恺脸色骤变，强自镇定：“即便文书有僞，亦乃他人僞造，与末将何干？末将只是依令行事！”

“依令行事？”御史中丞李文渊接口，语气沉缓却步步紧逼，“那为何接收这批军械粮草的，并非巡边使团，而是瑞昌隆商队？又为何，商队首领在三个月後，于北狄境内，用贩卖这批物资所得，购入了大批大梁严令禁运的紫颤木与良驹？这些，皆有北狄边市牙行记录及我方探子回报为证！你作何解释？！”

一条条证据被抛出，环环相扣。赵恺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涔涔而下，辩驳之声渐显苍白。

另一侧，对刘明德的审讯则更为直接。皇城司督主曹谨，这位以酷烈闻名的天子近臣，并未多言，只是将一摞摞从瑞昌隆总号及刘明德书房密室中搜出的原始账册丶密信，摊开在他面前。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与北狄的数次“大宗交易”，时间丶数量丶品类，甚至部分经手人的代号，与韩明远奏章所言，以及北狄那边查获的记录完全吻合！

“侯爷，”曹谨声音阴冷，如同毒蛇吐信，“这些，也是他人构陷吗？你府上管事，以及你那几位‘江湖朋友’，可都招认了。是你授意他们，与北狄搭线，倒卖军需，牟取暴利。所得钱财，七成归你，三成用于打点上下……这其中，可还包括了打点赵恺将军，以及……打点宫中某些贵人呐。”

最後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明德心头。他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终于崩溃，伏地嚎啕：“我招！我全都招！是……是赵恺牵的线！他说北狄那边出价极高，利润远超朝廷采买……宫中……宫中的份例，是……是送给永和宫林贵妃的……说是国公爷的意思，让贵妃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永和宫林贵妃”和“承恩公”这几个字从刘明德口中清晰吐出时，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意味着，案件的性质再次升级，从边将贪腐丶皇商通敌，直接牵扯到了後宫宠妃与当朝国丈！

曹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迅速记录下供词。三司主官交换着眼神，神色各异。郑迁面色铁青，周正眼神复杂，李文渊则流露出痛心之色。

消息如同长了脚，迅速传遍朝野，自然也传到了永和宫。

林婉如正在对镜梳妆，闻听此讯，手中那支金镶玉蝶恋花步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作两截。她脸色煞白，镜中那张娇艳的面容瞬间失了血色。

“废物！蠢货！”她猛地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扫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父亲竟然如此不谨慎！竟让刘明德这等蠢货抓住了把柄！还有赵恺，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娘娘，如今该如何是好？”心腹宫女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林婉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她不能慌，绝不能慌！父亲只是被牵连，陛下顾念旧情，未必会深究。只要……只要刘明德和赵恺闭上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滋生。诏狱……皇城司曹谨那个阎王在，外人难以插手，但……若是里面的人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低声对宫女吩咐道：“想办法，递话给诏狱里的我们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让刘明德……永远开不了口！”赵恺是武将，或许还能扛一阵，但刘明德这等软骨头，留着必是祸害！

然而，林婉如不知道的是，早在刘明德吐出承恩公府的那一刻起，曹谨就已下令，将刘明德与赵恺分开关押，并增派了绝对可靠的心腹看守，饮食药物皆经严格检查，杜绝了一切内外传递消息的可能。皇城司这座阎罗殿，此刻真正是铁板一块。

铁证如霜，冻结了侥幸，也映照出人心鬼蜮。供词指向宫闱，如同在已沸的油锅中又泼入一瓢冰水，激起的将是毁灭性的爆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九重宫阙的最高处，等待着帝王的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