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捷,这个只知道名字的孩子,其最终结局,仿佛已经不言而喻。
而现在,这本记载着重要信息的日记本,完好地呈在白熵的手里。可见夏驰作为他的室友,有遵守乐正捷的遗言,仔细保存着这本日记,直到能解开谜题的人的到来。
这个人,或许未必是白熵,但一定是某个被卷进意识海中的受害人。
日记本很轻,日记本很重。
白熵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莫名地错乱起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麽,以至于系统似乎産生了逻辑的冲突。这导致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的仿生精神图景中,産生了一丝微妙的波澜。那是不属于程序设置的跃动,是一种白熵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很重,纵然那可能是电子心脏的重量,可那却又是超脱了模拟器的无形讯号。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恍惚间,他想起陆宴在文件中指出的东西——那是名为责任的东西。
白熵其实对责任并不陌生,他所掌握的《守则》中写的明明白白,他要对使用人负责,他要对所有人类负责,他要对受害人负责。甚至于现在,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等待交接给来处理这件事的哨兵向导,好让他们有更多充足的条件,分辨并对付魇兽——这也是他的责任。
可眼下的情况却又不同。
他看着眼前的日记本,恍惚的瞳孔在跳动。
他仿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他觉得,或许,最少有两个人的期望,落在他的肩上。
即便他们并不是人,只是这里的云灵体。即便系统分析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某种危险的陷阱。可白熵认为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那是超脱了系统而産生的自我判断,虽然白熵并不确信自己为什麽会産生这样的判断。
这是夏驰拼命交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他想要为乐正捷报仇,想要知道王校长身上发生了什麽,想要为那些丧命在黑袍怪手下的兄弟姐们们报仇。
夏驰一个字都没同白熵说过,但是白熵,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仿佛透过这本日记,看见了一个沉默的灵魂。
白熵久久地看着眼前的日记本,电子系统在他的脑海中仿佛掀起了风浪。这让他咬住了下唇,似乎要沉浸在这片不一样的海洋中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耳畔的蓝宝石耳坠在灯光中一闪,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却骤然传入白熵的耳朵里。
那声音像是一道冰冷的风,瞬间将白熵从沉浸的意识中拉拽了回来。而几乎是一瞬间,白熵便意识到了什麽,他倒吸一口气不敢乱动,却以迅雷之势一把关掉了台灯。
被子里骤然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即便白熵眨了几次眼,甚至都无法分辨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如何。
死寂的纯黑笼罩着他,对于趋光的人类来说,仿佛已经掉进了死亡的深渊。
白熵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他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可系统却莫名紧张不肯放松,这导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警报声在白熵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什麽都看不见,什麽都听不见。白熵觉得自己仿佛走在生死的钢丝绳上,只要踏出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可就在这慌乱之中,抽丝剥茧的系统里,却骤然回想起一个熟悉的画面。
书画店的写生课上,蔡杏儿曾经用黑丝蒙住了他的双眼。那活泼的女孩让自己通过触觉丶嗅觉丶听觉去感受这个世界。
而现在的情况,跟那时候,是如何的相似。
像是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流星,白熵的系统瞬间扭转了风向,暂停了那些危险的警报,转而在白熵深呼吸的时候,提高了其他感官的敏锐度。
既然看不见,就用其他的方式去感受。
白熵屏气凝神,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捕捉着那些微小的讯息。
那包括开门的声音——他知道那扇门没有反锁的按钮,外面的人很容易就能推门进来。
还有一阵阵,放轻了的脚步声丶衣服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和压低了的喘息声。
可不管对方的脚步声放得多轻,白熵的系统依旧能分析出,来人应该是一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重在150公斤以上的壮硕成年男性。
他或许,还穿着黑袍。
这种体型,对付他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小少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来者不善,白熵小心挪动自己的身体,在被子的遮挡下,摆出一个随时可以应战的状态。同时,他的手指也落在手腕的白镯上,系统紧急调整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动用武器。
不过是一些云灵体罢了,死了就死了。
陆宴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白熵通过气流的分析和脚步声的判断,听见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
他似乎有些愤怒于白熵并不在床上,以至于呼吸都有些错乱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床下的那一滩被子。像是意识到了白熵的小把戏,男人发出一声短暂的轻笑声,随後得意地走了过去,一双大手向被子笼罩而来——
几乎就在他要掀开被子的一瞬间,一双长剑却先一步从被子中刺了出去。那耀眼的白色,像是两道白色的闪电一般,直刺男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