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似乎这才有点上了贼船似的後知後觉,不过眼下他已经没什麽可以选择的了,只草草说了句“随你吧”,便干脆闭上了嘴巴,也不再出声了。
“安全屋”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有了陆宴和白熵坐镇,普通人的精神便也放松了下去。不过一个小时,白熵便觉得自己肩膀一沉,转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睡着的蔡杏儿靠了过来。
女孩今天受了不少的惊吓,这一放松下来,睡得很是昏沉。
看到蔡杏儿的状态,白熵又环顾了一番四周。
那三个男人也东倒西歪地睡在了一起,中间那人甚至还扬起了脖子打鼾。
鬼火少年也靠在一边闭着眼睛,白熵暂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睡着,但此刻已经闭上双眼的高俊和聂子麒,平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整个“安全屋”里,似乎只有白熵一个人是醒着的。
暂时没有分析出什麽异常,白熵最终看向了躺在他腿上的这个人。
陆宴也闭着眼睛。
从精神力的分析上来看,这个人应该也是睡着了的。
可白熵像是不相信自己的数据分析一般,他试探着张开嘴,轻唤了一声“陆先生?”
陆宴没有给他回应,熟睡的脸庞上一片平静。
像是确认了陆宴的状态,白熵按在他太阳xue上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中断的精神疏导,似乎并没有给熟睡的陆宴带来什麽不良的影响。
白熵眼底流淌的电子数据,冰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
半晌,他伸出手,按在了陆宴的左胸膛上。
仿生皮肤下的触感,一片寂静。
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已经为他分析出了准确的答案,他神色冰冷,目光又落在了陆宴眉弓上的纱布。
这个纱布是他亲手为陆宴贴上的,没有人比白熵更清楚陆宴的伤势。
数据平静的在白熵的眼底分析,他知道自己应该怎麽做,需要确认些什麽。
可数据也告诉他,如果他这样做了,有60%的可能性,会惊醒陆宴。而陆宴一定醒来,恐怕就会将他惹恼,造成严重後果的可能性高达80%。
这对仿生人来说,是一个完全需要避免的举动。
可白熵知道,他必须确认。
为了这些普通人,也为了陆宴。
好在白熵并没有紧张的情绪,也不会因为紧张而産生手抖之类的副作用。在确认了心中的目标之後,他重新擡起手——
并非为陆宴进行精神疏导,而是打算掀开他眉弓上的纱布。
贴在皮肤上的胶带,被白熵缓缓拽起。他几乎能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听见胶带撕扯开的清晰声音。可他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他不需要将纱布完全掀开,只需要打开一半就可以。
可即便是一半,白熵也像是在进行精密手术一般,稳重而缓慢地进行着。
熟睡的陆宴毫无察觉。
这对于白熵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哪怕他的电子数据时不时传来几声警报。
直到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之後,白熵预计掀开的这角纱布,才终于完全掀开。
陆宴没有苏醒,昏暗的手电光照亮了纱布下面的阴影。
一片呼吸都凝结的死寂里,白熵冰冷地看着纱布下的情况,数据分析的正确性,已经从怀疑的80%,上升到了确认的100%。
白熵并没有声张,而是将那块染血的纱布,再一次地丶小心翼翼地,贴回陆宴的眉弓上。
完美得就像从来没有人掀开过一样。
而只有白熵清楚地知道。
在那块纱布之下,所谓的陆宴的眉弓上,没有伤口,亦没有为佩戴眉钉而打出的孔洞。
只有纱布是凭空染血的。
现实已如此明晰,白熵注视着他的目光里,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冰冷的厌恶,恨不能现在就将腿上的这个人掀翻下去。
这个东西,它根本就不是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