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熵和江沐渊也已经走了过来。箱子里的东西简单明了,白熵脸上倒是没什麽表情,可江沐渊一瞧着,不免也觉得可笑起来。
上师却并不慌张,他恢复了镇定又自信的表情,道:“陆先生,难道这几件东西,不是你朋友所有的吗?”
“你指的,不会就是这个头绳吧。”
江沐渊先开口了,他将头绳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在手上拈了拈,复又递给白熵,道:“说起来,这东西还是那位贡布先生,生前骚扰白熵的时候扯下来的,此後这头绳就不知去向了。我还以为贡布这麽一死,这头绳也跟他下地狱了呢。”
这话让上师的脸色又是一变,不过他并未发火,而是气恼地看着白熵,看着白熵头上现在的旧线绳,看着白熵将那头绳接了过去。
他仔细将头绳观察了一番,眼底的电子数据很快有了分析结果,道:“这与我此前在贡布先生那里丢失的头绳,相似度为100%。确实是我当时丢掉的头绳。”
一个丢失的头绳,看起来证据确凿却又漏洞百出。陆宴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将白熵交出去,他依旧质疑,道:“与其用这个给我们定罪,倒不如去问问贡布当时按的什麽心。”显然,并不屈服。
上师见这几人不肯就范,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几分。不过他还有後手,又自信地看向箱子里的另一件东西,道:“那麽几位,不如解释一下这个吧。”
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
“这件衬衣,几位没有印象吗?”上师的口气中带了些轻蔑,似乎已经将它看做了铁证,道:“几位没有印象,老朽庙里的喇嘛倒是有印象的很——当时,那位白先生正是穿着这件衣服,被我们的人目击到的!”
与目击证词相一致,陆宴当即看向那年轻的喇嘛,可对方却低垂着眼,表情平静,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的证词有什麽漏洞。
“铁证如山!你们还想狡辩什麽!他就是巴姆!来人!把他抓起来扔到蝎子洞去!”
上师已经迫不及待了,他高声宣示着,让那些如同黑云一般的喇嘛赶快动手。
“谁敢动他!”
陆宴当即呵斥一声,立马将白熵拉远了一些,与江沐渊两人合力将白熵护在中间。
他眉角的红宝石上闪动着危险的红光,映衬着他的脸庞都刚毅坚决。
即便此刻形势紧张,他看起来还没有慌乱的情绪,只是严肃审视着上师,道:“单凭这几个证据就想给我们定罪是吗?那我问你,那个房间,我们此前已经搜查过了。我们另外两个同伴,柯晨和马霄,此前还在这个房间休息。你们为何不去怀疑那两人?为何不去怀疑,是那两人准备了这样的东西,来构陷白熵?”
马霄才是这里的主人,她什麽不能做?
然而上师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他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道:“巴姆的东西都带有法力,何人敢僞造这些证据?!”他顿了顿,又像是要给他们最後一击一般,道:“既然几位还是不信,不如就让那位先生坐到箱子上来试试吧。”
“箱子,是巴姆的交通工具。如果那位先生坐上来,可以驱动箱子运行。那麽就证明他就是巴姆,你们还有什麽可以狡辩的?”
上师的话这麽一说,陆宴顿时紧张起来。
诚然,以现在这个情况,让白熵坐在箱子上,是最直接有效的检验手段。可眼下,在马霄有意针对白熵的情况下,陆宴几乎是百分百肯定,白熵一旦坐上去,就会发生他们不愿意接受的异常情况。
而那样的话,白熵一旦被认定为巴姆,对他们接下来的情况将更加不利。
陆宴心中的权衡利弊让他不安,以至于他沉默了半晌,并没有回答上师的话。反而是白熵的手落在他的肩头,在陆宴惊讶的须臾,他从陆宴的身後上前一步,笃定地同上师道:“我愿意一试。”
“阿熵!”陆宴哪里肯同意,他当即一把攥住白熵的手,焦急又关切道:“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你一旦坐上去,你作为‘巴姆’的身份便坐实了!我们还不清楚马霄为什麽针对你,那两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冒这个风险!”
真切的言语和陆宴焦急的模样,在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上映下深刻的刻痕。然而平静的仿生人却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所决定的事情是如何的过分,他用那依旧理性的声音,道:“陆先生,我明白,如果我坐上去,发生风险的概率有100%。”
“然而我的系统分析所显示的结果表明,马小姐一直在针对我,一直想要我成为巴姆,一定有马小姐自己的目的。可是当下,我们并不清楚马小姐的目的是什麽。为了任务的考虑,为了能解救马小姐与柯先生,我认为,成为巴姆,是我必须要做出的牺牲。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完成我们既定的任务。”
这绝对的理性和镇定,陆宴怎麽会不明白白熵的意思。实际上,牺牲白熵,是目前看来的唯一选择。可从个人的感性上,陆宴并不想这麽做。
他攥着白熵的手,久久没说话。
江沐渊也没说话,他静默地站在两人的身後,神色里带了一点莫名的哀伤。
良久,像是做了完善的心理建设之後,陆宴才终于叹出一口气,郑重地放开了攥着白熵的手。
只是他叹气,什麽都没有说,甚至他的眼睛,都没有看在白熵的身上。
白熵知道,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白熵眼底的电子数据泛起细小的波澜,但是他并不悲伤也并不悲壮,反而只是平静地,像是带着一点感激一般,道:“谢谢您,陆先生。我知道您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哪怕这正确的选择,陆宴并不想做。
他没有回应白熵的话,只是抿紧了嘴唇。
白熵便不再看着他了,他转而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得意洋洋的上师,随後镇定地向箱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