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望向队伍最前的那道身影,白麻孝衣被风掀起一角。
苦尽甘来吗?
他这一世浮沉,想必定是吃了很多阿翁都不知道的苦吧。
可属于他的甘甜,来了吗?
扶灵队伍和平康公主车辇浩浩汤汤出了元安城门。
赵楫拍了拍李烛的肩膀同他道别:“天策卫的事情最近就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烛蹙眉嗔怪。
赵楫笑了笑,将他往前推了一把:“去和中郎将和祝姑娘道别吧,特别是祝姑娘,她这一走可不和我们一道回来了。”
“那有什么?”李烛看向前面与赤华吩咐马车规整的祝昭,笑了笑,“她的文字可一直经由天策卫。”
“是了是了,前些时日祝姑娘不是又写了新话本嘛,这回轮到你去二司盯着了。”
“祝姑娘的文字诚然珠玑,篇篇锦绣,可常言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初时知晓者寥寥,每逢她有新的话本付梓,中郎将总会自掏腰包,购得数十册,分赠给同僚、街坊邻舍,乃至茶馆酒肆的说书人。时日一久,经这口口相传,祝姑娘的才名渐为人知,如今砚照生的新作引得无数人翘首以盼,说实话,我倒真不愿祝姑娘回去,我觉得和祝姑娘在一起中郎将要开心上许多。”
赵楫笑着锤了捶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中郎将有自己的决策。”
祝昭与众人道别后上了马车,马车晃晃荡荡,她掀开轿帘最后看了眼离她越来越远的元安城门。
路旁的腊梅悠悠落入车厢内,满车清香。
数月前,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此地,如今她却是可以心甘情愿地离开了。
她想,她该去走自己的路了。
亦各有行(一)
“天寒地冻,你且上马车避避寒。”
袁琢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还是忍不住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扫了眼。
“车中闷滞,久坐头晕,不若随路走走。”
他视线掠祝昭冻得泛红的鼻尖,喉间微滚,只从鼻腔里透出个“嗯”字。
却抬手替她拢了拢手有些敞开的狐毛领,旋即收回手,垂在身侧攥成了拳。
狐毛领上的绒毛拂过脸颊,痒痒的,祝昭的唇角忍不住偷偷扬起。
日头爬过树梢时,车队在官道旁的驿站歇脚。
袁琢扶着灵柩暂歇,便独自立在廊下望天,白麻孝衣在风中飘然。
祝昭刚喝完赤华递过来的水,忽有个穿素色宫装的侍女款步走来朝她福身:“祝姑娘安好,殿下请您到马车上一叙,说有几句话想与姑娘聊聊。”
祝昭正欲应下,身侧忽然传来袁琢的声音,他挡在了二人之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殿下身份尊贵,我等草芥,不便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