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寒替李琅月唱起了歌谣,是小时候阿娘给她唱的。阿娘说,这是她的家乡的歌谣。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阿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阿娘死后,他拜入师父门下,此后再也没回家。
海水梦悠悠,我愁君亦愁。,吹梦到西洲……
起初每次想阿娘了,他只能独自找个没人的地方低吟这首曲子。
后来,偶然间被师父师娘发现了。
“这么好听的歌,怎么能自己藏着唱呢?不如教教师父和师娘吧。”
后来,师娘唱得和阿娘一样好,一样缱绻温柔。
“小寒,要是想你阿娘了,就和师父和师娘说,不要自己藏着掖着,会憋坏的。”
“好。”
再后来,他在西川的山道了捡起了被抛弃的李琅月。
当时的沈不寒不理解,这世上怎会有母亲如此狠心。
起初,李琅月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便把这首歌唱给李琅月听。
他知道李琅月不是不想阿娘,只是不敢想她的阿娘。
年少时,他总想着要争气,要出人头地,一定要为阿娘争一个诰命。
可到最后,他不仅没能做到,还让阿娘死后也要因他蒙羞,还连累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师娘。
他这一生,越想留住什么,就越留不下什么。
如今,他只剩下李琅月了。
她是他苟活于世的唯一念想。
沈不寒唱歌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似呢喃低语。
歌声尽,已是满面泪流。
耳畔传来李琅月均匀绵长的呼吸。
她没有皱眉,没有流泪,没有不安地不停翻身,她就安安静静的熟睡着,唇角微微上扬,像暗夜里绽放的莲。
若她余生能平稳顺遂,喜乐无忧,他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她以和亲为赌注,换他沉冤昭雪。
他唯有以性命为筹码,换她平安无虞。
沈不寒俯身,在李琅月的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
沈不寒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歇下,而是连夜进了宫。
李宣还在处理政务,赵蕙宁就伴在他身侧,拿着礼部送来的新科进士的家世人像,正在一一参看。
“福安马上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陛下觉得这些新科进士怎么样?”
“我觉得那个状元郎晏仲举就挺不错的,人长得端正,文章写得也笔力遒劲,鞭辟入里,是个可造之材。”
“晏仲举父母早亡,家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福安嫁过去便不必侍奉公婆。咱们要是想福安了,随时随地都能接回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