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淮微微眯起眼,他说:“对我来说,所有分身与本体加在一起,才是一个人。”
相柳笑了笑,他转而说道:“但我也可以让我们只剩下‘我’。”
“这不可能。”诸淮无情地说,相柳的话里果然有着危险的陷阱,奈何诸淮已经看穿了祂,祭神的言语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若是诸淮在刚刚许诺了祂什麽,或许还真的会引起什麽危险的後果。
诸淮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危险,但他敏锐地意识到相柳在不怀好意,不待相柳又说出其他得寸进尺的东西来,诸淮便抢先说:“说起来,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诸淮坐在相柳的身上,他没穿衣服,却不觉得冷,身边的人暖乎乎的,让诸淮像是被温暖的火焰包裹,除去感受到无止境无限量的温暖与包容外,也代表着随时会被烈火吞噬的危险。
他不害怕相柳,所以这团火焰在他面前就永远是温柔的。
但与此同时,诸淮也忍不住想到,如果他从一开始时对相柳拒而远之,厌恶他,排斥他,又或者他并不喜欢柳相,只是无意中闯入柳家,就被一位强大的祭神永远困在了那里,那麽面前这团热烈的火焰,或许会在他透露出抗拒意味的那一瞬间将他摧毁吧。
这样极端的爱本身就带着扭曲与疯狂,诸淮并未因自身对相柳的偏袒而忘记祂究竟是个什麽东西,他一直都知道相柳是什麽人。
但在明知道这一点,明知道柳相是个什麽东西的情况下还留在他的身边……这听上去似乎也有些疯狂的意味呢。
诸淮擡起脸,对着相柳一笑,他笑起来是那样耀眼明亮,本就清朗的面孔更添风采,哪怕是身上的血色都无法掩盖这一丝气质。诸淮说:“我要你和柳相重归一体。”
相柳感受到一股从诸淮身上传来的强势气息,他的诸淮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伴侣,他也会主动出击,向相柳表达自己的欲望和要求。
很可爱。
相柳想,他应该满足自己妻子的要求,他并不感到意外,相柳甚至认为,诸淮早就在更早之前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只是或许是因为溺爱,又或许是认为他与本体之间的矛盾仍然有所回转,亦或是在知晓相柳可能会对人间出手造成更大的危机後,诸淮心中的天平才终于倒向了一边,在此时此刻开口质问他。
在相柳凝视着诸淮的时候,诸淮也如他所料一般,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相柳。
他是爱着他的。
他感到一丝甜蜜,又有些苦恼。
若是现在拒绝诸淮,将他关起来,永远囚困在鬼蜮里,那他心爱的伴侣或许会被伤了心,不仅不会不再爱他,甚至还会怨恨他,厌恶他。
可若是答应了诸淮,与那个废物就此融合,相柳却又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不甘来,因为他认为柳相不配。
相柳的指尖蠢蠢欲动,一些阴暗的丶扭曲的念头如火焰倒映而出的狰狞幻影般在黑暗中蠕动,显露出令人惊惧不安的一角。
……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让诸淮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住在鬼蜮里,就这样和他永远待在一起。
要那麽做吗?
相柳只需要张口,就可以用言灵之能对诸淮灌输任何祂想要的想法,让诸淮在这一刻成为祂乖巧的妻子。
鬼神眸光微闪,祂敛了眼中的暗色,对诸淮说:“我现在不正在这麽做吗?”
诸淮说:“你是想要吞噬其他分身和本体,接着自己成为本体吧。”
诸淮皱起眉,看着相柳的表情,总感觉他刚刚在想一些很恐怖的事。
相柳到底还是舍不得伤害诸淮,他疯狂丶扭曲,凝结了世间至恶,是吞噬鬼蜮诸邪的烛龙,连祂的本体都无法控制住祂。
祂可以为了心上人的一句戏言,便将自己的龙角折下,想方设法地融合两界,使得诸淮过上最舒适的生活,为他夺来世间的一切珍宝。
但这样疯癫的烛龙,却只会为一人俯首,像是捧着自己心房中诞生的一颗珍珠,相柳当然不可能舍得对诸淮做任何事情——除非诸淮要离开他。
又或者说,当相柳察觉到诸淮并不爱他,亦或是认为自己无法从诸淮身上聆听到自己想要的心音时,面前的鬼神,便会在一瞬间化为最狰狞,最扭曲的恶鬼。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诸淮非常爱他。
所以相柳只是低着头说:“这是你的愿望吗?”
诸淮点了点头。
“我会满足你的所有心愿,只不过……若是这个心愿与我的意愿相悖,我只能选择更折中的方法。”
相柳说:“向我证明他比我更强,向我证明他可以保护好你。”
相柳轻轻抚过诸淮的脸庞,对他温情地说:“只要证明了这一点,我便会重新化为心脏,心甘情愿地被你掌握。”
不是被柳相,而是被诸淮。
毕竟若是按照相柳原来的想法,若他真的想要与本体斗争,那麽不将对方杀死亦或是他死去,相柳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