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仇说:“看来,你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取回这个脾脏了?那可不行。”
段仇说:“我的契妻需要它,更何况这东西丢了便丢了,既然是我找到了,那自然便是我的。”
这简直就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诸淮说:“什麽叫你捡到的就是你的?”
段仇说:“你将自己的脾脏丢了这麽多年,落到我的手里,我不仅费了这麽大的功夫寻找到了一处龙脉将它放置下去,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大阵让它在此扎根。难道我算不得是费心费力,劳力劳神?”
诸淮被他的强盗逻辑震撼了,他差一点就要和面前的段仇争论起来,只不过最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说:“无论如何,这都是属于柳相的脾脏,你盗走祂的内脏祭炼,还将其压入龙脉,若是稍有差池,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死。”
“哦,你说得对。”段仇说:“我确实快要将这条黄龙炼化完成了,只要你们现在离开,我自然就可以将你说的灾祸解决。”
诸淮无言以对了,他看出面前的段仇并不是在胡言乱语,也不是在借此颠倒是非黑白,而是祂刚刚所说的便是祂真真切切的想法。
但如此的唯我专横,活在自己的思维里,却还能够完全形成一套自我逻辑的人也十分少见,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一位强大的祭神。
诸淮已经不打算再和祂多费口舌,一旁的柳相笑了笑,祂说:“和祂费什麽话呢?”
鲛人缓缓上前,厄树也化出人形,将诸淮牢牢护住,无形的杀意如针刺一般落在空气中,尖锐地像是要刺穿什麽东西。
段仇也笑了:“说得对呢,说这些话是费什麽功夫呢?还不如我们早日做过一场,谁赢了,谁自然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站在段仇身後的猲狙们狰狞地嘶吼一声,便朝着诸淮的方向冲来,还未走到诸淮面前,就被一排藤蔓缠住,接着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猲狙体内的恶鬼从中钻出扑向诸淮,它们的目的十分明显:祭神是难以战胜的,但祭神身边的祭妻,却是祂们唯一的软肋。
鲛人睁开竖瞳,祂的双腿化为鱼尾,无形的水波荡漾开来,在一瞬间形成滚滚水汽,将这些恶鬼困在其中,毫不留情地碾压成一团浓缩的黑雾。
鲛人轻轻打了个响指,刺耳的音爆声响起,段仇笑了笑,祂站在原地展开一把漂亮的扇子,扇面上的怪物一个个化为实体从其中冲出,却都被柳相毫不留情地撕碎。
祭神之间的战斗残忍暴力,见无法立即抓住诸淮,段仇便将更多的力气放在面前的柳相身上,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段仇有些落于下风,祂只能取出一张古朴的画卷来,手指微微一张,画卷中便冲出了更多狰狞的怪物,朝着诸淮的方向一齐冲去。
神昆划过,许多怪物在空中便因为被柳相撕碎,剩下的一部分来到诸淮身边,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他挥刀的动作如此果断利落,以至于段仇都抽空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强势的人类了。
段仇没有办法抓住诸淮,又节节败退,被柳相步步紧逼,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祂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段仇叹息一声,祂无瑕的面容被柳相毁掉了大半,树根刺穿了祂的眼睛,鲛人的利爪近在咫尺,在这样的情况下,段仇只能从怀里掏出其他的东西……却不是祂的画卷,而是来自于不同契灵,蕴含着不同力量的一颗颗眼珠。
那些眼珠齐齐睁大,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段仇手中的工具,化作一个又一个狰狞的猲狙冲向了柳相,这些眼珠的来历不同寻常,它所化作的猲狙自然也十分强大,竟然在这一瞬间挡住了柳相一刻。
下一秒,失去了半个脑袋的段仇便来到了诸淮的面前,伸出手就要抓住他。
只要抓住了面前的人类,那麽柳相对祂来说便不足为据。
段仇刚刚伸出手,树根与藤蔓便刺穿了祂的身躯,一团灼热的火焰凭空燃烧起来,那一颗颗眼珠都如同被烈火烧灼的玻璃珠一般炸开,鲛人的身体出现在段仇面前,那双狰狞的竖瞳俯视着祂,柳相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显得这样可怖,诸淮从未见过这幅样子的柳相,鲛人伸出手,将那条手臂硬生生撕了下来。
血水飞溅,段仇的身躯也被火焰丶水汽与树根一同击碎,恶咒伴随着树根的眼神一同扩散至祂的瞳孔,就像是之前的徐修文一样,祂的身体在空中凝滞,下一秒,血肉模糊丶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别看。”一只手擡起诸淮的脸,一张浓烈如火,满头红发的身影出现在诸淮面前,轻轻抹去他脸上的血水,也挡在他的面前,让他没有看见之後发生的一幕。相柳微微抿着唇,有些不悦地说:“很脏。”
诸淮的眼珠都被这抹浓郁的红色完全充斥,他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像是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被面前的红色完全排斥,浓郁的红牢牢黏在视网膜上,让他只能看着他,脑中似乎都只能想到他。
“相柳……”诸淮听见自己说,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浓郁的丶侵略的喜爱,便在这样的心跳声中生了起来,听见他的心声,相柳笑得很开心,他说:“诸淮,你还是喜欢我的。”
“我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只是在哄骗我,是吗?”他甜腻地说:“你怎麽会不喜欢我呢?”
明明现在就在诸淮的面前,明明已经听见了他的心声,但相柳仍然再三确定着这件事,小心翼翼地确定诸淮对他的感情。仿佛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诸淮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相柳顿时笑了起来。
“但是我讨厌你不听话。”诸淮说:“你不应该想要夺走土相。”
“诸淮是在担心我呢,等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之後,我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听你的话了。”相柳说。
诸淮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想要说服自己,沟通很重要,只要能够和相柳说清楚,和他讲明白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麽东西,那麽他就可以说服相柳了。
可即使如此,看着面前殷红色的火相,一股仿佛对牛弹琴,无能为力的感觉,也仍然在诸淮的心里慢慢烧灼着,相柳的手按在诸淮的胸口处,仿佛在聆听他的声音。
相柳说:“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诸淮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到底想要什麽吗?”诸淮凝视着面前的相柳,他的眸光第一次如此锐利,透出一丝审视般的姿态来:“还是说你认为你的意愿,比我更加重要?”
“我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诸淮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对相柳施展同样的招数或许会起到反效果,心相可以听见他的心声,所以诸淮狡猾地将这个问题抛给了相柳:“你是不是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愿,所以才一直在针对本体?”
相柳的眼神在一瞬间变了:“我爱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怎麽可能不爱你。”相柳用力地想要抓住诸淮的手,却被木相和水相隔开,祂退後一步,从体内幻化出一道金色的影子,满身金光烁耀的貔貅用一种有些委屈的眼神望着他,相柳和柳相两两对峙着,能够对抗柳相的,终究只有他自己的分身。
随着四个阵点的破碎,最中心的阵点蠢蠢欲动,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地脉的最深处涌现而出,像是有一头强大的黄龙将要苏醒,从不知多少年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最後一个分身的归位,似乎代表着谁在这场内乱中获得最终的主动权,诸淮不准备让相柳得到土相,他硬着心肠不去看相柳可怜的眼神,那像是被他欺负丶被他冤枉了一般,急着要对他解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