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了,两虫开始动筷,餐桌上静悄悄的,偶尔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除了询问身体状况,他们没有什麽好聊的。
尤特里希低眼吃着菜,他吃得很慢,细嚼慢咽。
今天老拉文频繁看向他,似乎有话要说。
“听说你想去那个很热门的景点玩。”
此话一落,尤特里希旋即擡头,惊讶不过一秒又恢复了平静:“也不一定要去。”
老拉文注意着他说话的神情,从那细微的表情看出了什麽。
“想去就去吧,你也很久没有出门了。”
尤特里希是真的很惊讶,想不到他这麽轻易就松了口,右手指腹摩挲着左手拇指第二根骨节。
“您不是担心我的身体吗?”
“我会派虫跟着的。”在雌虫暗下去的眼睛里,老拉文缓缓补充了一句,“这次他们只会在门口等你,以防出现紧急情况。”
尤特里希擡头,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谢谢雄父。”
尤特里希自出生身体就不好,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没有去学校,七岁才第一次去了学校。这个年纪的幼崽活泼好动,皮痒得很,难免磕磕碰碰,尤特里希跟个瓷娃娃一碰就碎,短短半个月三番两次生病。
他父亲就没让他再去学校,给请了家庭教师,直到学完大学知识尤特里希都没有再踏进学校一步。
在家里尤特里希没有玩伴,老拉文就花钱雇了几只同龄的虫崽来,他一开始很高兴,时间长了见夥伴们面对他时总是放不开,对他保护有馀亲近不足,慢慢地也不想和他们玩了。
吃好後尤特里希告辞要回去,侍虫刚要推着他出去,身後响起了雄虫威严板正的声音。
“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尤特里希回头,点点头。
老拉文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他很爱尤特里希不假。
这麽多年来保护有馀亲近不足。兴许是因为雌子的出生夺走了他伴侣的生命,但他看着那与伴侣相似的眉眼恨又恨不起来,只能透过雌子怀念,但无时无刻不被提醒着他。
他伴侣是因对方而死。
第二天,虫崽知道这个消息後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兴致勃勃和尤特里希做起了攻略,该去哪些地方,带什麽东西去。
“先生看这里,这里看起来也很有趣……”
他们围在屏幕前,弗恩站在一边,尤特里希蓦然擡起了头,与他对上目光,雌虫让虫崽先看着。
见雄虫丝毫不意外,尤特里希心里蓦然浮出了个念头:“……弗恩你是去找过我雄父吗?”
弗恩点头。
尤特里希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怪不得他雄父这麽快就松口了,不由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你是怎麽说服他的?”
“我会照顾好你,保证将你安然无恙带回来。”弗恩没有说谎,也没那麽简单,但功劳不在他。
老拉文疼爱尤特里希。
即使言行中不大看得出来,细看就忽视不了,所以只要他摆出态度,对方就会半推半就同意。
尤特里希听着听着脸有些红,他肤色太苍白了,稍有情绪起伏很容易能看出点红晕。不知道是不是他会错了意,总觉得这句话格外动听,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谢谢你。”雌虫很高兴,高兴得有些孩子气。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尤特里希太兴奋了,晚上躺在床上罕见没有很快睡着。他幻想着明天的场景,嘴角无意识流露出笑,没过一会儿又变成了焦虑。
要不要准备一些东西或再整理一遍攻略?
雌虫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房间,最终还是歇下了这份心思。
算了,要收拾东西也得明天了,还是先睡吧。
他像是只秋游前的虫崽无比期待直接天亮,因过度亢奋直接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
尤特里希洗漱好出门,刚没走两步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一大一小的两只虫,虫崽看到他後挥手打招呼,看得出同样很兴奋。
他走了过来,看向旁边的雄虫,弗恩问了好。
“你们怎麽来这麽早?”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尤特里希哑然,听懂了雄虫没说出的话,所以即使相约出游也要先履行他的职责。蓦然心中有些闷闷的,这种分明的界限感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尤特里希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弯腰摸了摸虫崽的头,温声道:“梅蒂安呢,起这麽早困不困?”
“不困!”虫崽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容光焕发,“我平时也是这个时候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