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3粉身念
第二天,柏青早早便醒了,在松软宽阔的大床上滚动了一下,浑身还是有点疼。
昨天他睡得不踏实,但又有说不出的舒爽。他习惯被厚厚硬硬的被子压着睡,而公馆里的枕头被褥都鼓鼓囊囊,轻盈软和,一切的感受都和胡同里全然不同。
他趁着微亮的天光,新奇地打量着房间。
白色的铁艺床,床上还围了一圈云纱帷幔,床下也有松软的地毯,一切都柔软洁白,好像住在云朵里。
洗漱完毕,他蹑手蹑脚地下楼去,一路也是小心翼翼地又摸又看。
下了楼,他发现院子里已经有打扫的小厮在忙碌,小厨房起了袅袅炊烟。
柏青顺着香气探头探脑进去,几个大厨和小厮正在清点食材,一大捧微微打蔫的黄瓜被囫囵个地丢进麻袋里。
“这是不要了麽?”这节气黄瓜贵着呢,怎好这样浪费,他上去搭话,“还能腌菜呢。”
“爷吃得少,用不了的放几天就不鲜了。以前是腌菜的,可爷不爱吃,我们就不做了。”一个厨子搭话,“关外的腌菜味道好,但我们试了几个方子,也都不好吃。”
“我来试试。”柏青捡起几根黄瓜,他会腌菜,滋味儿也好,“你们忙你们的,我试试,不成就算了。”
边说着边开始就水洗着黄瓜,几人看他干活麻利,便真的不再管他。
过了会儿一个小厮又给他找了个琉璃小坛放过去待用。
这边柏青把黄瓜切成齐整小段,用沸水烫过坛子,又去研究顾府的调料。
花椒应该是名字号的,十分够味儿,他找来块滤布包着,在竈上焙出麻香,然後把黄瓜条竖码入坛,每码一层黄瓜,都再压上姜丝和刚才焙好的花椒。
小厮给找来口铜锅坐竈上,柏青便开始熬琥珀糖色了。
先是拿了老陈醋兑水,再加白糖和粗盐,小火咕嘟着,手不离锅一直搅着,直至盐糖化尽。
不大一会儿,颜色就慢慢起来了,色气看着刚好,透着鲜亮,一股酸甜口的香气也引来了大厨,那人筷子尖一点,一尝,便点头称赞。
柏青得了鼓励,心里也欢喜了起来。待料汁凉了一些後,徐徐浇入小坛子,又到外面找来一块大小合适的压菜石,用白酒擦了就轻压黄瓜上。
厨子找来张油纸蒙坛口,拿麻绳给捆上三道。
“明儿劳烦您开坛撇浮沫,再翻它几下,这样味儿均匀。”柏青嘱咐着,“然後再封坛,估摸着得七八天才能吃。”
柏青做好腌菜就回到院子,想给顾焕章再做些什麽,可这公馆下人衆多,就围着这麽一个爷,也实在没什麽营生,便悠闲参观起了这公馆洋楼。
他也不敢乱跑或者造次,小心翼翼地围着小楼转了一圈。
三层的小楼,白得那样干净,像是总有人给它粉刷一新,窗格是洋玻璃,三层还突出几个半圆形观景儿的台子。
前庭有个大草坪,这节气是一片冻土,光秃秃的。还有个大理石喷泉,虽干涸着,但兽首出水口和底下的莲花石盘却还光亮。
後边有处园子,影影绰绰,花草树木卷着寒气,灰扑扑的。目之所及还有一处小山,山顶一座六角凉亭正是处吊嗓子的好地方。
可思来想去又害怕叨扰,柏青便回到回廊。两侧几株梅枝,还带着一点浮翠,也是好看得很。
瞧完新鲜,喜子正好来唤他吃早饭。
柏青倒是饿了,心想,这爷起身可真晚!
他来到餐厅,顾焕章看他神色无恙,便问,“怎麽这麽早,没有再睡一会儿?”
“习惯早起了。”柏青小声答。
小厮在顾焕章一侧拉开凳子,柏青便在那里落座,看着一桌子精美小点很是馋。
“身上还疼麽,一会儿吃过饭,再去躺着吧。”顾焕章看他单薄得厉害,还是担心。
“早就不疼了。”柏青应着,眼睛瞅着一个棕色的吃食,正是早些时候在小厨房闻到的香甜。
“大夫可开药了?”顾焕章又问。
“开了,很是有用。”柏青咽了口口水。
俩人正说着,喜子捧来一大罐汤药,“这是大夫送来的药,您趁热喝吧。”
“怎麽还有煎药?”顾焕章看着一大罐药一愣。
“回爷,昨天大夫看结香少爷伤的严重,开了好些个药,有泡的丶擦的丶还有这煎服的。”
“可都有按嘱用药?”顾焕章问。
“爷,结香少爷不让人伺候,我也不知道。”
“先把药倒出来吧。”顾焕章吩咐。
“趁热喝。”看喜子把汤药倒入大碗,顾焕章叩叩桌子催他。
“不…不喝了吧,没什麽大事。”
“喝。”
“真没事。”柏青咧着嘴,“你起得这麽晚,我早饿了,这一大桌子饭,叫看不叫吃,还让我喝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