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
那虫僵住,雌虫眼里的陌生半分不假,他看向弗恩的眼神里带着询问。雄虫什麽话都没说,那双幽黑的眼眸却让虫本能止住了话。
“我是纽特,尤特里希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
尤特里希盯着他,眼睫一动,擡眼眼里多了些什麽:“是你啊。”三十多年了,尤特里希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样一只虫了。
当初纽特也是老拉文找来陪他玩的幼崽之一,纽特算是比较不守规矩的,带着尤特里希爬树翻墙,摔了一次就被家里领回去了。
“对是我,你记起来了吧!後来我们还——”那虫有些激动,差点就说漏嘴了,下意识看了旁边的雄虫一眼。
记起来後尤特里希不由对对方有了些好感:“嗯,小时候谢谢你陪玩,後来的意外不是你的错。”
“先生我们该过去了,家主正找您呢。”两虫没来得及叙旧,侍虫突然出现请尤特里希过去。
“失陪,我先过去了。”尤特里希点头对纽特道,便由侍虫推着轮椅往那边去了。
纽特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力转移到一边的弗恩身上:“你们耍什麽名堂呢!装不认识我还得陪你们演戏。”
半晌不见面前的雄虫说话,他都有些磕巴了:“尤特里希不会真失忆了吧?!”
见弗恩脸色还是平淡如水,他又不禁怀疑自己,试探性问:“梅蒂安是你俩的虫崽吧?”
“是。”
纽特有些嘚瑟:“嘿我就知道,一看就是你们俩的结合体。”
“所以你为什麽要装和尤特里希不认识?”
弗恩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他。
纽特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了,实在受不住了。
“不会是老拉文搞的鬼吧?”见弗恩这副样子他就明白了,当即义愤填膺,“我就知道他是会棒打鸳鸯的虫!你看他护得那样,生怕有虫把他的眼珠子拐跑!”
当初他不过皮了一下,撺掇尤特里希翻墙跑出去玩,墙没翻成虫倒摔了个不轻,当天晚上他就被领回家了。他雄父雌父不仅压着他点头哈腰道歉,回家还把他胖揍了一顿。
这仇他还记到现在呢。
当初在路上碰到尤特里希还觉得只是长得像,後面认出来以後眼珠子都要掉了,特别是看到尤特里希身边还有一只雄虫的时候,他就暗自想着,那只雄虫最好把尤特里希拐跑了,让老拉文真正体验一下什麽才叫带坏他了他的雌子。
“尤特里希真的失忆了?不会是老拉文干的吧!”纽特气愤得脸红脖子粗,“那可是二十年的记忆,说删就删,那还是一只虫吗?”
闻言弗恩耳边嗡鸣了一声,大脑空白了一瞬,漆黑如墨的眼瞳望着面前的纽特。
“你为什麽不告诉尤特里希!”见雄虫不说话,纽特更气不打一处来,“那只老虫都这麽对你们了,你还顾忌着什麽!”
“不一样。”弗恩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不再缄默。
他不是不想和纽特一样随心所欲,但那样就不是他了,而且老拉文也没有他说得那麽不堪。他们站的位置不一样,如果他和尤特里希只是朋友……
没那麽简单。他和老拉文只是暂时维持着和平,默契地遵守同样的规则,一旦他犯规了,对方也决不会客气。到那时候,被动的是他。
“哪里不一样了?不就是他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尤特里希跟着你跑——”纽特说着卡壳了一下,本能重复了一下最後一个字,“……跑?”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们不是都离开了吗,为什麽还要回来。”
“他生病了。”弗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很艰难,像是有什麽堵住了喉头,胸膛都在轻轻颤栗。
纽特哑口无言,看向宴会中央,尤特里希跟在老拉文身旁认识来往的宾客。
“所以你和他达成了交易,对不对?”纽特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郁闷得很,“但你们这样,有考虑过尤特里希的感受吗?他从出生起就没有一次选择过自己的虫生!”
闻言弗恩看向那边浅笑的雌虫,对方早上说会很紧张,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
黑眸柔软下来,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熨平了他心里的一切起伏的情绪。他怀着满腔的爱意,语气里的缱绻如满满当当的水溢出来。
“从今以後,他的虫生由他做主。”
纽特想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看着他只觉得荒谬:“所以哪怕他忘记了你,投向其他虫的怀抱?”他不明白这一只只都是怎麽想的,反正他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的。
要爱就爱,要恨就恨。多畅快!
弗恩视线落在尤特里希身上,对方浑然不觉,与其他虫谈笑风生,蒙尘的明珠吹开一上面的灰依旧还是晶莹明亮的。
心里那点犹豫不决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愿意放手,就像之前和尤特里希讲的人鱼族一样,他不希望对方化做泡沫。哪怕代价是分离。
一边的虫不说话了。
弗恩终于收回了目光,注视着纽特,无比郑重。
“纽特,请你替我保密,不要让尤特里希知道以前的事。”
纽特气闷,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情不愿发出一声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