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将尤特里希推走了,弗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他不说话,老拉文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对方先走出了门口。
弗恩看着他仿佛弯了一些的脊背,眸色沉沉,随即也跟了上去。
宾客们如坐针毡,看见有虫来後骚动不已纷纷坐不住了,有虫关心尤特里希的情况,有虫问什麽时候能走。
“诸位,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欢欢喜喜给我的雌子庆生的,但是有虫偏偏看不过眼,扰了大家的兴致,我给大家赔个不是。”老拉文全程用词客气,挑不出什麽不是,但看到他冷着脸的模样就没虫觉得会这麽简单。
“想好好认识当个朋友的,我欢迎,但暗地里耍些小聪明的,最好藏住你那条辫子。”
“如果尤特里希出了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做好拿命来偿的准备。”
此话一落,鸦雀无声,其中一两张脸苍白如纸,双腿发软就这麽坐到了地上,吓得周围的虫让开了一条道。这下衆虫看过去的目光带上了异样。
那虫发现老拉文在看到後,嗫嚅着唇想替自己辩解,下一秒就有护卫过来把他带走了。
那天老拉文大发雷霆後,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始末。
那只雄虫欠了一屁股债,已经有追债的拿着沾血的刀子上门讨了,正好碰到尤特里希的生日,他病急乱投医,就动了歪心思,借着其他虫的名头混进来了。
反正拉文家族就这一个独苗苗,要点钱不是简单,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麽多虫可都看见了,拉文家要脸就不可能说出真相。
可惜,那只雄虫打错了算盘。
拉文家族会是拉文家族是有道理的。
尤特里希被送到了後院最深处的治疗室,除了医生和照顾的几只虫,没有任何虫能进入这里。
四年前尤特里希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是在里面待了快一年。
有点能力的医生都找来了,回天乏术。
雌虫天生带病根,本就岌岌可危,平时不用精神力倒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但现在被雄虫信息素催动了情热期,能用药剂压下去就不错了。
但精神力混乱,带来的是致命的打击。
尤特里希现在身体和精神都脆弱不堪,只能靠冷冻舱维持着身体的机能,出来会出什麽事谁也说不好,只能一直躺在里面。这种方法也只是暂时的,一直放任病情恶化下去,最後只会药石无医。
老拉文坐在隔壁的房子里,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看向对面,一次又一次,有时候是同一张面孔,有时候会是两张面孔交替。
原本还很精神的雄虫,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白了头发,与尤特里希天生的银发看不出分毫区别。
明明都有希望了,明明只要再等等,等临床实验稳定尤特里希就可以动手术,以後就可以和其他虫一样,不必困于这窄小的轮椅上。
“病虫的情况太糟糕了,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最後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坚决反对!他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下来,怕是连手术台还没上就撑不住了!”
“不尝试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你就让他等死吗?!”
“那你让一只这样病虫去做手术,难道不是让他送死!”
在老拉文面前,医生们从一开始的委婉有所保留,逐渐在讨论中变成了不加掩饰地争吵,双方各执一词,吵够了就一齐看向旁边的虫,等着对方做决定。
老拉文眼皮耷拉着,半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虫敢催。他自己就是个医生,当然知道他们说的代表着什麽,行医几十年来他也未曾犹豫过分毫。对于病虫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他雌君拼命也要生下尤特里希的时候。
一次就是现在。
前一次犹豫让他後悔终生,既愧对伴侣,也无法面对尤特里希。
现在他开始後悔,从放任尤特里希离开就後悔了。
他也许应该强硬到底,而不是优柔寡断铸成大错,哪怕尤特里希会恨他。虽然现在尤特里希知道一切後也会恨他。
“明天,明天我会给出答案。”
在场的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目送老拉文离开。
第二天。
老拉文给出了他的答案。
“安排手术吧。”
此话一落,支持的医生惊喜,反对的医生还想再劝阻,却在看到老拉文一夜苍老了几十年的面庞下哑口无言。
罢了,罢了。天命自有定数。
在手术进行的前一天,一个不速之客闯过了重重的守卫,冲进了治疗室。
医生看到是张陌生脸後,呵斥:“你是谁,怎麽进来的,守卫呢去哪了!”
动静声瞬间吸引了其他虫的注意力,侍虫扭头看清来虫後呆若木鸡。
“弗恩你怎麽来了!这里不能随便进。”侍虫跑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不断用眼神示意,“家主还在这呢。”他觉得弗恩是在先生面前放肆惯了,还以为这是在先生面前呢。
弗恩胸膛起伏呼吸很沉,脸上不断有汗珠落下,明显不是那麽轻易进来的。他的目光没有分给任何虫,直直盯着中间一言不发的老拉文。
其实他和老拉文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