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越过人群扯起来柏青,给人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揉一揉,“别人都起来了,就你实在!”
“不碍事。”柏青眼睛虽红着,可他刚沐浴了天威,心情好了许多。
可他不知道,这恩诏是自瀛台而出,皇帝早就不在养心殿,独自一人在孤岛中孑孑,难以自保,他又能“恩护”着谁呢!
二人正要离去,几个带刀侍卫走近,柏青缩着脖子把喜子护在身後,其中一个侍卫朝他扬了扬头。
柏青怯怯地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
冬日晴空高远,一个身着补子朝服的挺拔身影蓦然入眼,隔着人群和他遥遥相望。
是景明。
“跪拜小公爷!”侍卫一搡他,柏青无奈跪下,“磕头!”他又伏低磕头,而後起身。
那人好似满意了,冲他一颔首,这才转身,随官员队伍离去。
两个侍卫也放行了二人。
“这就是那天那位右总兵?比皇帝都神气!”俩人走过大清门,喜子开口。
“哎,怎得胡沁!”柏青啐他辱蔑圣上。
喜子吐了吐舌。
柏青又开口,“你陪我去买些笔墨和信笺可好?我最近给二爷写了好多信,信笺都要没有了。”
“行呀,今儿天好,我们不坐黄包,顺着西河沿儿,走到大栅栏就能买得!”
俩人一路走到前门。
这一带虽不及琉璃厂,倒也有几家诸如“同升和”丶“成文厚”的老字号南纸店和笔墨庄。
“是你?”喜子对纸墨没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几个主顾,这就瞟到一个熟脸儿,她在广和楼的舞台见过这小丫头。
这人瞥了眼喜子,又瞧瞧柏青,也没睬二人,眼皮一耷,低头继续挑东西。
“这是?”柏青揪了揪喜子袖子。
“对不上号儿,反正是一个角儿的丫头,我在广和楼後台见过。”
“哎,你怎麽不理人啊!”喜子凑过去问她。
那人瞟了眼喜子,又直冲柏青,“蜘蛛精!”
“你!”柏青大眼睛立刻红了。
“说谁呢?你怎麽骂人!”喜子上去就要搡人。
“喜子。”柏青低拽她,“我们去另一家吧。”
“哼,我不和你个小丫头计较!”喜子白了她一眼,拉着柏青往门口走。
“呵。”却听身後这小丫头一声轻哼,又好似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似的摇摇头,继续挑东西。
“哎,你还笑,你不理人还笑话人!”喜子不想让柏青被欺负,只道,“你主子是谁?怎得如此不知理数。”
“喜子!”柏青不想生事端,又暗暗拉了拉人。
“结香!你哪能让个丫头片子骑脖拉屎!”喜子着急道。
柏青看了看那丫头,比自己还矮了半头,眉眼伶俐,却绷着张冷脸,头发胡乱扎成个辫子,看着也并非不善之辈,便大了点胆子,“哎,你为什麽笑我们。”
“我笑她呢,自己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还替你出头!”
“我乐意!“喜子也不怕她。
柏青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旗人府上都重视女孩儿,格格们总是更金贵些,所以柏青天生就对伶俐的女孩有种依赖和敬畏,被她这麽一说,确实有点臊。
“你,你说我是蜘蛛精,你会看报?你认字?”他红着脸儿冲着人道。
丫头点点头,小脸儿也红了,但也透着些得意。
“小报主笔都是下三路!乱写的!”喜子狠狠道。
“谁…谁说的,也有写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