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那人慢悠悠地反问。
“陈毓。”
祝琬站在桌边,居高临下俯视他,声音郑重而坚定。
“我与你现在是合作关系,我不会过问你的过去,也不打算问你所谋为何,更不想了解你对我家族丶我亲人是如何评判的,这是我对你的尊重,也请你尊重我,尊重我的家人。”
“我义兄领兵征战多年,行兵打仗战无不胜,令北边外敌闻风丧胆,他如今身殒,可并非败于战场刀枪,而是败于一些不见台面的卑污之手,他可能不在意你的看法,但是我在意。所以,如果你想保持我们的合作关系,那有些话还请你把它咽在肚子里。”
陈毓微向後靠,仰头看她,虽然他坐着,祝琬站着,可他气势半分不减。
见他如此,祝琬眸中更显执拗,可他最後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知道了。”他淡声应了。
“不过……你方才说,要我尊重你的家人?”
他看她一眼,“那你那位太子未婚夫,算是你的家人吗?”
“哦不对,你只能做他的侧妃,不能喊未婚夫。”他慢悠悠补充道。
这人!
烦死了。
“若那废物太子也算在你的家人里,那你这合作条件多少有些苛刻了。”
祝琬抿唇,实是没有什麽好语气。
“既是未婚夫,自然算。”她坐回椅上,故意一字一句地说着。
陈毓没动静了。
他手撑在身前,一下下转着他手上戴着的指环,不看她,不说话,只皱着眉,神情越来越冷沉。
祝琬忽地觉着没意思。
她本就是为了拿她那几件衣服好把身上这身换了,才不是要坐在这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她这样想。
于是她在房中看了看,看到自己那几套衣衫在他身後的美人榻上,便起身径直走过去,将衣衫拿起,而後转身看向他一动不动的身影。
身後的灯盏将她和陈毓的身形一并投到对面的墙壁上,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看着瞧了会,而後低声道:“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也说不上心里是什麽感觉,莫名酸楚,又有些不开心。
她觉着可能还是因为她太想家丶太想爹娘了。
待会回了房间一个人时,她要好好哭一哭。
她没再看他,抱着那几套衣衫,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在客栈两座楼宇之间相连的廊桥上停下来。
月似鈎,星如雨,夜风习习,她仰头安静地看,蓦地身上搭了件厚实的披风。
陈毓不知道什麽时候跟过来,不知道跟了她多久。
祝琬偏过头看他,他神色看似平静,细看又似是欲言又止。
她看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看天上的星河。
她今日说了很多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
这会实是累了,只想安静地看会儿星星。
“对不起。”
静谧夜色里,她忽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她没看她,也没回应。
“方才……是我失态了。”他坦然道。
祝琬讶然,再度看向他。
每每看到他的脸,她都觉着矛盾,她见过他眸光冷厉丶泛着杀意的时候,正因如此,她更觉着,那样倨傲又凌厉的眼神和他这张平凡的面容有些违和,有些……不大真实。
可他又真真切切会让她觉着,他是个活人。
不是京中那种故作姿态的俗气人,明明打从心里瞧不起这个那个的,却非要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某些方面来说,他又比她见过的很多人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