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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种‘好感’?”◎
陈毓阖着眼不言语,他的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麽血色,攥着祝琬衣袖的手却紧紧拈着,像是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不见了一般。
祝琬也没挣,她擡起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间,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触之仍是热的,不过这已经是比前夜的情况要好太多了,她心中松快起来,手便也不怎麽老实,顺势往下又摸了摸他的脸颊。
“阎王爷都不要你,你再装睡我也把你扔出去。”知道他已经醒了,祝琬故意玩笑道。
陈毓听话地睁开眼看她。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昨晚头昏沉,身上也没力气,这会已经好很多了,连内力都恢复了两三成。
她这一夜想是没睡好,发髻都是凌乱的,面上的薄妆也都蹭掉了,看上去很疲惫,可她眸光如明月,似湖光,只堪堪对视一眼陈毓便别看脸。
只一眼,他好像心口被什麽剜了一下,又疼又胀。
这世间的皎洁月光从来只会映在清澈见底的湖泊之中,连荡开的涟纹都像是泛着银光雪色的,而他,他不过是阴暗沟渠中的鬼魂,受不住她那样明亮的眸光。
他不懂得守护是要怎麽守护,他只知道该如何掠夺如何占有。
许是见他没反应,而他又确确实实还发着热,祝琬有些不放心,问都没问他便开始解他身上的衣衫,陈毓大抵这会还是没什麽力气,沉默地任她一层层解开他的衣襟,半点多馀的反应也没有。
当然,纵是他有反应,祝琬该看也还是要看的。
胸前发炎的箭伤是前夜他自己切开的,伤处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染透,腰腹间被她划破的匕首伤此时看着只剩一道皮外伤,她叹了口气。
这人怎麽能把自己搞得这麽惨。
这会没有药,她并未解开缠着伤口的绷带,只将他的衣襟拢好,小心翼翼捏捏他的手掌,“我去你住的地方取点东西,你的伤要换药,身上衣衫你大概也穿得不舒服了,我给你拿两套过来,还有什麽要拿的吗?”
陈毓眼睛不看她,却回应了她的话,点点头,後又摇摇头。
祝琬弯起唇,没忍住,她摸摸他的头。
“陈毓。”她唤他的名。
“你现在听话得甚至显得有点可爱。”
只是听她的话,就可以得到她的怜爱吗?
陈毓缓慢地复又看向她,眼底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觉察的希冀。
他可以很听她的话丶可以只听她的话,她会一直这样关心他丶一直觉得他可爱吗?
陈毓怔怔地丶直直地看着她。
有没有谁能告诉他,他要做什麽才能得到她的爱?
不是同情丶不是怜悯丶是男女之间情有独钟的爱意。神明也好,恶鬼也罢,若有谁能告诉他该如何做,他愿意交换他的所有。
陈毓的心口骤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然而下一刻他绝望地闭起眼。
他真是疯了。
她不懂,她什麽都不知道,可他不是。
当陈毓当久了,你便真的将周俨的身份忘了吗?他在心中讥嘲自己。
祝琬只见他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又一脸痛苦地闭上眼,一头雾水地还当他是不舒服,便也不再耽搁时间,起身走出房门。
如期跟上来,似乎是怕她出事,想要和她同去,祝琬没让他一起,只告诉他留在这里保护陈毓。
她只身从院落离开,并未直接往陈毓的住处走,而是七拐八绕进了一处不大起眼的小巷,来到一处没什麽人的早点摊,叫了些清淡的吃食,摊主给她打包好,递给她时,她低声交代:“我後日午後,约莫申时来此地同你们离开。”
摊主微微点头,面上笑意不变,“姑娘慢走,下次再来啊。”
祝琬提着早点餐盒,来到陈毓的住处,陈毓这边的人都认得她,自然没什麽人拦她,她拿了煎的药丶外伤用的药,还有包扎用的绷带,然後去陈毓房间里想给他找两套干净的衣衫,她本意确实不是想打探什麽,可有些东西就明晃晃地放在他房间中的书案上,她想不看见都不行。
比如当日她拿给太子做交换信物的玉镯。
从她自己手腕上褪下亲手交给太子的,如今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陈毓的桌案上。
她忍不住来到案前,拿起那只玉镯,仔细看过後确定正是那一只。
其实这玉镯并不是那种,什麽京中人尽皆知丶让人一眼便能认出是她祝琬不离身的物件,她出门在外,这类一见便知来路不简单的东西她全都没有带在身上。
不过这只玉镯也算是成色上好的,内圈刻印着她亲自勾描的小团雀,图案简单,旁的人认不出,但爹娘兄长不会不认得,确实是能证明她身份的。想了想,祝琬将玉镯一并拿上,从陈毓那里离开後也没再耽搁,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出门时陈毓是什麽姿势,此时便仍是什麽姿势,听见她进门,他从地上擡起头看她,这会时辰还是很早,从半掩的门扉中,她踏着晨色推门而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偏过头看他还是坐在地上,皱着眉朝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