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难为人。
周俨想着,想了很久,想在相府的那些年里,她的欢笑和眼泪,想死里逃生後和她相逢的种种,他错哪了呢?
最後他拍拍她的背,又抚过她长发。
“不该惹你不开心。”
这个算,他确实以前总是故意招惹她,从小到大都有过,她亲亲他。
她的唇凉凉的,哪怕他吻过她不止一次,此时此刻周俨仍然感觉呼吸有点迟滞,他想了想又道:
“不该让你掉眼泪……”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又落到他唇边。
“不该凶你,不该用假身份骗你,不该欺负你……”
他一句接一句,她便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踮脚亲吻他。
她在哄他。
後知後觉地,这个认知钻进他的脑海,占满他的全部思想,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他的脸红了,哪怕是夜色下也无从藏匿,尽数被她收在眼底。
到最後他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安静的看着她,祝琬微微歪了下头,“还要吗?”
“……”他轻轻点点头,祝琬搂上他的脖颈,像他对她一样地探索他。
平复呼吸的间隙,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方才他难耐又渴求的叹息犹在耳侧,她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情动。
她一起长大的义兄,萍水相逢的陈毓,都是他,都是眼前的这个人,阔别月馀,原来她心里对他有这样多的想念。
今日见到他後莫名梗在心口的别扭好像在这一刻散去了,又好像没有,此时此刻她心头泛起的思念比这些日子加起来还要汹涌,她很想亲口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从未有一刻是不想念他的,只是她不敢去想。
可是……她今晚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就这麽浮上心头。
“周俨,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呢?”她委婉问道。
今天的局势,她看得清楚,那个位置不会有别人了。可是,就算他是她很喜欢丶很喜欢的人,她也绝对不会为了他把自己困在宫中的。
“本来今日就该回去的,但是太晚了,你睡着的时候,我派人回相府通报了,今夜你在这边歇一夜,明日我们一起回去。”他看着她说道。
祝琬张了张嘴,没再多说,她点点头,拍拍他手臂,“那,你抱我进去。”
她眉眼弯弯的,狡黠的好像某种小动物,“你也知道,我的脚崴到了。”
周俨低低地笑。
被跑起来时,祝琬姿态放松地靠进他怀中,他一路走到室内,朝着入寝的床榻看了眼,脚步微微顿了顿,而後转去另一侧的罗汉榻,祝琬看他将自己放下,又道:“我要沐浴,你可以帮我烧点热水吗?”
他垂眸看她一眼,似乎在辨认她的神情,她神色中甚至有一丝请求的样子,瞧着诚恳极了,他拒绝不了这样的她,几乎是认命似的,周俨走出房间去烧水。
祝琬在房间内沐浴,周俨在窗外的檐下守着,她知道他没走,于是她喊他的名字,“周俨,你在吗?”
隔着缭绕的热气,她看见窗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敲敲她的窗,低低地回应她,“嗯。”
她心中安定了些,洗沐好後,她穿好寝衣坐到旁边的榻上,转头望着窗外,有点想让他也沐浴一下。
于是她敲敲窗棂,“你进来一下。”
他进来的时候都没看她,走过来时脚下顿了顿,而後将房间内的浴桶提了出去,祝琬看着他,在他走出房间前又道:“放回去後你还得回来一下,我还有事要你帮我。”
片刻後,他又进来,这次没进这边的室内,只在门附近,他敲敲那边的梁柱,示意他在这里,祝琬只作未觉察到他的回避,“头发很湿,我睡不着,你帮我弄干。”
好一会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言玉之前也不在你身边。”
他是说在禹州的时候,祝琬理直气壮,“是啊,所以我才知道自己弄很累,才叫你帮我啊。”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总之过了一会,他走进来,拿起她放在旁边已然微微有些潮湿的巾帕,顿了顿,站到她旁边,覆住她的长发,一寸一寸地擦拭,祝琬很自在,她向後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任他动作。
他手下很轻很细致,指腹偶尔会碰到她的头和颈,会让她下意识地动一动,许久,她摸摸自己散下的长发,已是半干了,于是她让他停下来,神情极为自然的朝他伸手,“不想穿鞋子,你抱我过去。”
他好像有点习惯了,将湿漉漉的巾帕搭在一旁,抱起她走向另一侧的床榻。
帷帐被拉开,身体碰到床板的瞬间,祝琬搂住他的颈,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道,几乎将他拽得重心失衡,半身栽在她旁边,他本能地撑手在她身侧上方,今夜在房间内这麽长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向她。
甚至都不待他看清楚她的神情,她的唇已经贴上他。
她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他都不敢碰她,怕自己失控拖着她一起沉沦,可她好像全然不了解他的克制和顾忌,短短的一个吻,他衣襟已然被她扯乱。
她不知道,每一次亲吻和拥抱对他来说都像是烧燃他理智的火,若是在外面,在山间,在有花草溪水的地方,星汉银月照彻他的心,他不会让一切失去控制,可是这是在床榻上,帷幔零落在他身後,不甚清晰的烛火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光,映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人的面容。
只是一瞬间,他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得丶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