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当年冤案,如今高居龙椅的本就不是他!”
“呵,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徐薇嗤笑。
霍元晦捂紧心口,痛色满面:“皇位从来非我们所求。我们入京,只为求一个公道,洗刷父辈冤屈,为他们昭雪。其实我们对你有过怀疑,可母亲说,你是她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姐妹,你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她宁愿怀疑陛下也不愿意怀疑你!你太辜负她了!”
想到裴蕊娘那些心碎的泪水,他只觉痛彻心扉。
“我辜负她……呵,呵呵,”徐薇机械地笑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她一来徐府,就夺走了我父亲的宠爱,她一出现,宁谦就疯狂地爱上了她。每逢宴集,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而我只能沦为陪衬。我才是徐家嫡女,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凭什麽,凭什麽什麽所有幸福都涌向了她!”
“她能嫁予惊才绝艳的太子,我却只能配个庸碌皇子,这对我公平吗?!”徐薇嘶声力竭,目眦欲裂,泪珠沿下颌滚落,“明明当初……先帝属意的是我,宁谦哥哥最先相识的……也是我……”
“你……恨她?”霍元晦双眼通红,胸口的衣襟已被他发白的指尖揉得散乱。
“是!我恨她!恨她太过夺目,恨她夫妻恩爱,更恨她每次假作关怀来牵我的手!”徐薇抚上自己的面庞。自幼她便知晓容貌不过中人之姿,但无妨父母疼爱,父亲官位更让衆贵女争相追捧。
可自裴蕊娘出现,一切皆变。容貌丶才情丶品性,裴蕊娘处处胜她一筹。最令她嫉恨的是,连父亲的目光都被夺去。
徐崇总会含笑夸赞,说蕊娘是徐家最出色的孩子。这些话语如冰锥,狠狠刺穿徐薇的心。
还有宁谦,那个郎艳独绝,令无数京华闺秀魂牵梦萦的太子。她自然亦不能免俗。可那场宫宴,裴蕊娘一现身,便夺走了他全部心神。
宁谦寻尽借口踏足徐府,总要与裴蕊娘说上几句话,却每每忽略站在她身旁的徐薇。她就这麽眼睁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无意对视时的羞赧,肢体相触时的不自在,心照不宣的情意流转。
恨意自心底悄然滋生,渗入骨缝,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终有一日,这满腔怨毒凝成淬毒的尖刺,狠狠扎向那对璧人。
扎得人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宁谦若登基,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後,而我呢?不过是个跪伏在地的命妇罢了。”他
听罢徐薇的理由,霍元晦的心绪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忽觉得可笑,没有什麽迫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因为丑恶的私心与嫉妒心。
“所以你便要毁掉这一切。”他阖上双眼,“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林庆梁收到的那封密信,是你所寄?”
“对。”徐薇微笑起来,现在的形势尽在她掌握之中,她也不介意给他解解惑,“我假借父亲之名给林庆梁送信。他们岂敢违逆,自是乖乖照办。你们离真相其实很近。可惜啊,林庆梁胆子太小,我稍加威慑,他便吓得自尽了。”
“与霍珩来往的书信,也是我僞造的,江平纸的秘辛,是我偶然偷听父亲与宁谦谈话得知。裴蕊娘对我从不设防,将信件放入东宫易如反掌。”徐薇昂着头,有些得意,“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蠢了些?我不过微微使了些计策,一个太子,一个将军,便都送了性命。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哈哈哈——”
她笑声凄厉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霍元晦死死盯住她:“你实在可怕!即便你恨我母亲,可牵连这许多无辜性命,你对生命竟无半分敬畏!双手沾满鲜血,徐薇,你枉披这张人皮!你这般人竟高居凤座,实乃大晟之耻!”
徐薇充耳不闻,反笑得愈发张狂:“骂吧,尽管骂。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而我,将继续稳坐中宫。这就是胜者与败者的区别。对了,”她语带挑衅,“裴蕊娘很快便会来与你作伴了。”
“你做了什麽?”霍元晦心里一紧。
“也没什麽。不过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思姊心切,想她了,请她入宫相伴罢了。”
“徐薇!你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後,为何还要这般赶尽杀绝?”霍元晦厉声诘问。
“这都要怪你们!”徐薇眸中寒光凛冽,“既然当年侥幸逃生,为何偏要回来?安分做个寻常百姓不好吗?!林庆梁死了,曾述死了,袁伯洪也死了……可你们仍要追查不休。糊涂些过日子不好吗?我也不愿双手染血,都是你们逼我的!”
“若你们不来盛京,林庆梁不会死,曾述不会死,更多人本可安然活着。是你们执意追查,这些人才因你们丧命!”徐薇擡手指向他,“是你们贪求太多,口口声声翻案,实则贪恋昔日荣华。翻案不过是借口,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霍元晦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辞气得发笑:“只有你这般心思龌龊之人,才会以己度人!你以为把罪责全推到我们身上,就能洗净你满手血腥吗?皇後娘娘,午夜梦回时,您可能安枕?”
他声如金石掷地:“我们为翻案而来,问心无愧!”
徐薇被他凛然的目光慑住片刻,那身浩然正气几乎要将她灼伤。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宁谦的身影与之重叠。
霍元晦话锋倏转:“倒是您,皇後娘娘——您可听见了?”
“听见什麽?”徐薇惶然四顾,心绪骤乱。
“您没听见麽?是太子宫与晋国公府三百馀条冤魂,正在殿中泣血鸣冤。您听,他们哭嚎得多凄厉啊。”霍元晦目光如炬。
徐薇不由自主被他的言语蛊惑。朦胧间,仿佛见满殿鬼影幢幢,张牙舞爪向她扑来。耳畔骤然响起凄厉嘶嚎丶孩童啼哭丶鞭笞惨呼……万声交织,愈来愈响,几乎要炸裂她的头颅。
“啊——”徐薇终是崩溃尖叫,状若疯癫地抓起烛台虚空乱挥,“滚开!都滚开!通通给本宫滚!”
“娘娘,娘娘,他骗你的,是风声。”素问连忙控制住徐薇,安抚着她,“您听,风声而已。”
徐薇喘着粗气,找回了些神智:“对,是风声,是风声……”她平稳着心绪,扶着素问站直了身子,看向霍元晦,他太可怕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可怕,几句话就可以扰乱她的心神。
徐薇杀念起,给了素问一个眼神。素问会意,一步一步朝霍元晦走去。
“姑姑还能犹自镇定,不愧是莫语真人。”
素问瞬间如入定一般,身体僵硬地转过来,眼神惊惧:“你怎麽会知道我的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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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後结尾处修改了一下,之前写的总觉得有点崩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