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祁的手环忽然冒着红色的警报,她擡了擡手,手环依旧没有信号,但是好像被强制的啓动了某些装置。
斯祁想,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往浓雾里逃了,可是,她运动异能,腹部的伤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
她又活过来了。
视线越来越暗,一缕很远的光朝她这里奔跑过来,斯祁跪在地上,刚刚的异能又一次的在她体内暴乱,一边撕裂她的身体,一边又为她愈合伤口。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角浅色的风衣。
熟悉的香味将她包裹,女人的呼吸还带着喘,弯腰把弓在地上的她背起来,一刻不停的往回跑。
“斯祁,不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是司如絮。
在极致的疼痛中,斯祁僵硬迟钝的大脑缓缓的运转。
司如絮,怎麽会在这里?她也会就这麽跑出圈外吗?
路上有些颠簸,她疼得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疼痛又让本来麻木的大脑变得清醒。
应该,是因为她是司如絮计划里不能够死掉的,很重要的一环吧。
可还是疼,心脏好像又一层层的被剥落着,她低头,将头埋在司如絮的颈窝里,馀下湿润的呼吸。
司如絮是被眷顾的,她在的地方,好像连薄雾都在散掉,指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一条活下去的路。
“司如絮。”斯祁的声音很轻,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忍耐。
司如絮的心头一紧,一边往雾里跑,一边留意身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腰部被洇湿了的那一块,後颈潮热的呼吸伴随着浓厚的血气。
好疯。
一边是变异的世界,一边是将死的爱人。她像被撕裂的人,一面在祈求斯祁活下去,一面在为末世的所有人谋生路。
“司如絮,你是不是,运气一直很好啊……”斯祁的声音很微弱,带着浓厚的睡意。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你每天买一张彩票的,也好过在小出租屋里挤着的那几年。”斯祁还在打趣。
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司如絮知道,斯祁的运气一直很差。
幸运之神从没有眷顾过她,可她总是会想试试,比如抽卡之前拜一拜天,比如商场活动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等着那十几块钱的奖品。
实际上她一次都没得到过。问她的时候,她总是会笑着说,就是想试试,外一中了呢。
有时候,司如絮会问她,不中的时候不会难受吗?可斯祁比她想象的更洒脱一些,她说,抽奖的人很多,可奖品只有那麽一些,得不到的才是常态。所以她不遗憾。
很多年之後,司如絮才察觉,斯祁并不是不遗憾,而是遗憾已经是生活里的常态。她从来都没得到过什麽,所以不惧怕奖券里的“谢谢惠顾”。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能够早一点攒到钱买房子,租的屋子很小很小,可斯祁很会打理,她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用塑料水瓶底下扎孔,养了几盆小草。
偶尔为了业务深夜喝酒回来的时候,也很安静的去洗漱,洗好了之後,再香香的钻进被窝里抱住她。
十几平米的屋子里,她们互相蜷缩着取暖。
这个时候,感受到斯祁越来越弱的呼吸,司如絮才恍然的想起,许多年之前她抵着斯祁的额头,感受对方湿润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角。
她不安的,放软着声音。
她说:“不管怎麽样,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她们分散在搬入大房子的第二年。斯祁是在夜晚收拾的行李,她很安静,自顾自的抹去了家里所有的关于她的痕迹。
包括房间里的那一盆多肉也带走了,从此司如絮的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麽鲜绿的颜色。
斯祁微弱的声音打碎了她的回忆,让她有一种活着的实质感,她侧耳,细细的听。
“司如絮……我如果死掉了,会弄乱你谋划了很久的事情吗?”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让你救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如果她明天就会死去,那她的遗愿是,她死了之後的身体也随着末世一起灰飞烟灭。她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在这里,哪怕是她的遗体。
後面乌泱泱的尸群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司如絮在浓雾里好像不知疲惫,终于,前面被点了一盏灯,身形纤细的少女终点的地方挥了挥手,然後踏入到浓雾里。
司落蘅的手上提着一盏不知道什麽材质的灯,她拉住司如絮的衣角,将她拽出了浓雾中。
身後,那一片浓雾在瞬间消散,从圈内看,圈外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景致。不会有人知道,它已经死去了好久。
罗峰和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司如絮,伸手想要接过司如絮背後已经失血过多晕倒的斯祁,却被她避开。
“我背着她就好,先去研究所,她不是普通的失血过多。”司如絮嫌少有那麽急躁的时候,她紧紧的抿着唇,深一步浅一步的在泥泞潮湿的土地上留下步印。
罗峰和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偏头看旁边的司落蘅:“你姐姐一直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