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夹杂着水汽的微腥。灯光昏暗,树影婆娑。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温令仪这才想起那个被岔开的问题。
“你觉得……我今年有多大?”她停下脚步,侧过身,手指撩起肩头一缕浓密的黑色卷发,眼波流转,直直看向周见星。
周见星被迫停下,老实地从头到脚打量她。
从温令仪精心打理的波浪长发,到包裹在酒红丝绸里的玲珑曲线,再到脚上那双性感得很低调丶却无比勾人的高跟鞋来看……
“……30出头吧?应该?”她诚实地回答。
温令仪的穿着打扮丶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情和魅力,美得让人想要跪地匍匐。
温令仪脸上的妩媚瞬间僵住。30出头?她今年明明才28!
一股无名火“噌”地蹿上来。别人都恨不得把她往18岁说,这小傻子倒好,直接给她加了几岁!难道……她真的显老了吗?
“我看上去有那麽老?!”她伸手,报复性地捏了捏周见星腰侧的软肉。
“不老不老!”周见星吃痛,意识到说错话了,慌忙补救,“你的美……特别……特别……”她搜肠刮肚,“特别厚重!像……像……时间沉淀出来的那种!”她急得鼻尖冒汗。
厚重?!温令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到底是什麽形容词?
到底是夸她底蕴深厚还是说她老气横秋?
看着周见星那张写满真诚和无辜的脸,她满肚子的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只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力感。
她跟这傻子置气,纯属自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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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走。高跟鞋的细跟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刀尖上,疼痛从脚掌尖锐地蔓延上来。温令仪脸上的优雅几乎挂不住。
终于,她停下,扶着旁边冰冷的栏杆:“很晚了,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光影更加模糊。晚风掠过河面,带来丝丝凉意。周见星的心在寂静中擂鼓。手指在身侧蜷缩又松开。
终于,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她试探地丶轻轻地,用小指勾住了温令仪垂在身侧的手指。
温令仪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那只温热丶带着点薄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的指尖。
一种过分亲昵的丶带着讨好意味的触感。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甩开,像甩掉一块烫手的烙铁。这太越界了。
太……像真的在谈恋爱了。
但周见星指尖那细微的颤抖,传递过来一种令人不忍心的紧张。
温令仪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僵硬地走了几步,那份温热和小心翼翼的贴合感越来越清晰,像藤蔓缠绕上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她装作不经意,极其自然地,将手从周见星掌心滑脱出来。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汗意和温度。
“夏天太热了,”她擡起手,对着路灯光线看了看自己依旧干燥的手心,语气轻描淡写,“手心全是汗。”
周见星的手僵在半空,然後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她低下头,飞快把那只刚刚牵过温令仪的手,在自己白色的裙子上用力擦了几下。崭新的白裙,被擦出一道不易察觉的浅痕。
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抿紧了嘴唇没有再说话。
回到冰冷辉煌的昭华大厦。温令仪坐进跑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
车灯照亮夜色,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周见星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许久,她才缓缓擡起那只被擦过的手,摊开掌心。
那里空空如也,就只有皮肤上残留的一点,被风一吹就彻底散尽的丶微弱的丶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