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来船边上挂靠着的旧木板,固定在船舷,轻踢到了岸边。
“上船吧。”
柯桥桥听到後,提着手电照亮了脚下才走上临时跳板,这亮光却更衬得水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庄央啓动了发动机,缆绳收回,渔船立即驶离了港口,岸上的妇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几乎像是看着两个鬼魂,同时掺杂了惋惜和害怕。
海岸边的风已经不小,刚刚起步庄央就感到方向不稳,不停修正着航向。
他敢在这个时候上船,说到底有一点自负的意思,他十多岁时就在各种货船上打杂出海,也独自驾驶过各种小型船只。
也正因如此,庄央更加笃信在海上活下来,有时主要依靠的是命运这种捉摸不定的东西。
但是,抓住舵轮的时候,人总会有种掌握了自己命运的错觉,庄央就很喜欢这种感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在这麽危险的情况下找你的,只是,如果现在放弃,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没事儿,其实现在海上还没怎麽起风,等一会儿,到了平稳一点的水域,我们再说。你别看现在岸上风大,其实海中间离起浪还有点时间。”
“好,那我先去船舱後面。”
说是船舱,其实根没有和驾驶室隔着什麽东西,即使没有放着鱼货,挥之不去的鱼腥气和吹来的海风的咸味也充斥着鼻腔。
船驶到平静海面後,庄央松了油门,停下引擎,让船只暂且漂浮一会。
弯下腰进入了船舱,蓄电灯挂在头顶,摇摇欲坠。
“融融呢,和爸爸妈妈一起吗?”
柯桥桥摇了摇头,“她一个人在家里。”
“好了,有什麽事是必须要跑到海上才能说的,搞得这麽神秘?我们尽量快一点吧,赶在风浪开始之前回去,融融也还等着你呢,不是吗?”
庄央此时还一派轻松,桃花眼带着笑意,也许因为柯桥桥一个人带着小孩,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对方有什麽危险性。
“对不起,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在岸上根本无法安心,所以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没有第三个人在。”
庄央心说:这可能是被迫害妄想症的症状吧。
“所以,你在聊天里不能直说也是因为有人监听?”
“我不确定,但是,我觉得一定有。”
庄央尽量表现得温和,有意无意地模仿着某个人:“是谁?如果有人骚扰你,你应该立刻报警。如果你是遇到了什麽威胁,我也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柯桥桥的眼神变得犹疑,“我知道你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是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我知道啊?昨天聊天软件里我看到你的名字了,柯桥桥。”
“……不,再早一点,大约半年前你晕倒在街上,还有那次在鸢尾医院的时候,都见过我的。”
omega的语气滞涩,每个字都像经历过巨大的心里斗争,因而十分缓慢。
庄央没有一点打断的意思,他的神色冰冻起来,再也没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面露恐惧。
霓虹灯下一双涂抹着浓烈粉色眼影,猫一样亮晶晶的眼眸在一瞬间重又浮现眼前。
“你是十四区工厂附近,救我的人?”庄央扶住额头,肩膀失了力气一样耸拉下去。
“不,是在雪辛山脚下的一条街里。”omega的眼睛低垂,不知瞧着哪里,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