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又说?道?,“娘娘有口谕,她说?,你的孩子,她会保一世富贵。”
苏敏知道?这?是要给她的孩子恩荫,也算是天大的赏赐了,她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说?一句违逆的话来?,乖顺听话,其实在?皇帝病愈之前,她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了。
苏麻喇姑是个感情很内敛的人,但是这?一次,还?是轻柔的抚摸了下她的头,柔声说?道?,“阿敏,出宫吧。”
苏敏点头,却想到张氏,没?忘记自己出宫前的担忧,问道?,“苏嬷嬷,我能?去见下张主子吗?”
苏麻喇姑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不过很快稳住,笑着哄道?,“你知道?太皇太後娘娘的脾气,说?一不二的。”
“好,那您帮我问一句安吧,说?我以後写信给她。”
“行?,我给你带话过去。”苏敏带了不少舶来?的东西,身边的人都有一份儿,张氏也有,当然苏麻喇姑和苏姑姑也有,她走之前把自己的礼物给了苏麻喇姑,“这?是您和姨母的,还?有这?一份儿是给张主子的,求您代?劳。”
今日?并没?有什?麽政务,皇帝换了朝服,一派稳重气派,只看的孟德尔的眼睛都值了,这?个宫殿和他们住地方那样不同,真是叫人震撼而喜欢。
皇帝在?太和殿接受了群臣百官的跪拜,仪式繁琐,耽误了不少时间,他虽然努力想让自己从容,但是想起?刚才入城门前苏敏的疏离,一时心里七七八八的,有些不安。
等着回到了乾清宫,他有种安心的感觉,只是很快他又皱眉,问道?,“梁九功,苏敏呢?”
梁九功一直跟皇帝自然不清楚。
这?时候顾问行?走来?,他看到皇帝,激动的不能?自己,只觉得?看到皇帝安然,当真是松了一口气,要是皇帝有个万一,他都想殉葬去了。
他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什?麽期盼,无儿无女的,当真是把皇帝当做活下去的目标,听到皇帝的这?话,说?道?,“奴才看到,苏麻喇姑喊了苏姑娘过去了。”
皇帝突然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说?话。
阿敏肯定知道?太皇太後喊她去做什?麽,可是一点消息也没?给他留,那就是说?明……离开也是她的意愿吧,是她想走,这?就是她的回答。
苏敏在?京城里有个宅子,那还?是皇帝赏赐的,她提着包袱就住了进去,宝瓶早她之前就已经先到了这?边,都整理好了。
片刻後,太皇太後的赏赐也到了,金子二百两,还?有许多收拾,衣裳料子,整个物资都摆的金灿灿的,闪烁着光。
苏敏虽然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伺候她多年的宝瓶还?是感觉出了她的心情有些不对劲儿,平时要是看到这?许多银子,不知道?该多高兴,今日?怎麽蔫蔫的?找了半天话题,最後问道?,“姑娘,您跟陛下打过招呼了吗?”
事实上?是没?有,她不敢,而太皇太後显然也不想让她去面对皇帝。
苏敏像是着了魔一样收拾东西,整理自己的金银,还?有首饰,这?些年来?算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有一部分是家里给的,还?有皇帝的赏赐,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在?宫里的时候皇帝对她的赏赐总是抠抠搜搜的,但是出了宫开始,特?别的阔绰,如今她真是个小富婆了。
她喊了宅子里的仆妇,开始里里外外的清扫。
八月的京城还?很热,赤哈被调回了京城,扬古泰虽然没?调回来?但是升官了,皇帝还?要派南怀仁去四川,辅助扬古泰造红衣大炮。
四川的军饷一直很少,这?次却拨了许多。
几年前开始,皇帝就开始削弱三藩的军饷,倒是馀出来?一些银子,加上?姚啓圣简直就是皇帝的钱袋子,这?几年真的为皇帝搂了不少银子。
苏敏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三藩之乱还?是会有,但是不会像是历史中那般惨烈,一打就是打了七八年,几乎耗尽了半个王朝,自然受苦的还?是寻常老百姓。
半个月後,能?洗的衣裳都已经洗掉了,就连不长住的院子,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些婆子们怨声载道?,苏敏却无所?觉一样。
宝瓶看在?一旁,只默默的跟着,心里只觉得?一阵陈的抽痛,她也不知道?为什?麽替苏敏难过,而且到底难过什?麽?
扬古泰自然要重新赴任,时间也定了下来?,但是他的孝期已经过了,也该是把婚事办了。
扬古泰来?跟苏敏提的时候,她惊讶的问道?,“这?麽快就到了吗?”
扬古泰语气委屈,“都一年多了,我娘说?要好好给我办一场,阿敏,你终于要嫁给我了!”说?着说?着语气里无限的欣喜,握住了苏敏的手。
这?些年来?,他也就只敢偶尔抓下苏敏的手。
苏敏笑着说?道?,“时间过的真快。”婚礼的东西早就预备好的,也通知了苏家,如果在?四川,那真的是山高皇帝远,无法顾及,但是如今在?京城,虽然也远,提前通知,还?是能?过来?的。
如今苏知政官职也不低,舒穆禄觉得?好歹给自己儿子长脸了,弥补了一点,苏敏是汉军旗的事情。
东西一点点的送到宅子里来?,今日?是婚服,明日?是金银器首饰。
因为扬古泰要去赴任,所?以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後。
婚期临近,苏父不仅亲自来?了,还?有李氏,她的三个兄长,嫂子,看起?来?简直不知如何再郑重对待了,李氏拉着苏敏的手,感叹的说?道?,“你的婚事如此波折,终于要成亲了。”
家里人是非常喜欢扬古泰的,特?别是苏父,一直都记得?扬古泰舍命救自己的事情,叮咛苏敏说?道?,“多少人,一辈子都是在?相敬如宾里度过,你们却不一样,从小青梅竹马,他甚至肯为你拼命。”苏知政很少会说?这?种话,说?的语重心长,“爹不是因为他救过爹的命,爹在?官场多年,也是见过不少人,这?孩子品行?端正,待你的心是一片赤诚。”
苏敏频频点头,一擡头就看到大雁南飞,真的要入冬了呀。
宫内,养心殿里,屋内点了龙涎香,九月底的天不算热,只不过最近几日?,总是下着下雨,皇帝的拿着笔许久,墨汁在?纸页边缘晕开一小团黑,也竟没?察觉,案头那盏茶水也早已凉透了。
院子里那一颗银杏落得?满阶都是,明明晚上?刚刚扫过,却黄得?晃眼,见皇帝盯着树叶发呆,梁九功说?道?,“奴才叫人去扫干净。”
皇帝却擡手,“不必。”声音淡得?像是冬日?里萧索的风。
皇帝踱到窗边,远处宫墙上?传来?几声雁鸣,排着人字往南飞,他望着那雁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大雁飞过,十分吵闹,他就让侍卫射下来?,苏敏却说?道?,“陛下,这?大雁的肉并不好吃。”
他当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苏敏这?满脑子都是吃的,真是无奈,如今想来?,只是不忍心那些大雁死伤,找的借口而已。
梁九功恭敬的问道?,“陛下,康亲王府的请旨折子……”
皇帝擡手按了按眉心,“今日?谁都不见了。”话落时,捡起?地上?的一片银杏叶,在?书架上?找了半天,最後找到那一本三字经,里面压着许多树叶,都是苏敏放进去的。
记忆还?如此鲜活,但是这?叶脉早已枯了,一捏便碎了细渣。
他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说?道?,“今年的秋,倒比往年冷得?早。”
梁九功不知道?为什?麽,只觉得?皇帝这?样子看起?来?格外萧索寂寞,他忽然有点难过,就想让他高兴点,说?道?,“过几日?就是苏姑娘和佟佳大人的婚礼了,陛下不如出宫去瞧一瞧?”
回来?之後,皇帝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已经是彻底治愈了,他也想让皇帝出去松快松快,只是突然间,他听到哐当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回头一看,皇帝忽然怒气冲冲的把桌上?左右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