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朗:知道。
胡礼:你站在光後面,很乖。
穆天朗:规范。
胡礼:那你为什麽还想盯着我?
对话框停了一秒。
穆天朗:看你在不在这侧。
她看着那行字,心口像被谁按了一下,又慢慢放开。她把画架拉到窗边,把昨天那张收好,换上新画布。底色先铺一层潮灰,左侧画一只立在光里的狼,轮廓更清,耳尖更立;右下角加深雾色,藏一只狐狸,只亮出尾尖一点点。
她拿起炭笔,在狼与狐之间留出一指宽的空;又在角落写一行小字:我在你这侧,也在你需要的地方。
这时,陌生号码又跳出信息,字句简短却更硬:「进度太慢。我自己来。他靠近你,对我们有用。别再拖。」
她盯着萤幕两秒,呼吸收稳,回:「节奏我控。」
对方不缓不急:「他不算无辜。他姓穆,母亲叫方静。」
她把对话静音,移到「暂存」夹,没有再回。她看回画布上那道留白,胸口像被两股力拉扯,一股向亮,一股向雾。她把留白擦亮半格,又压回去一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眼神与声音,她不打算说,只把界线描深,站在界线内。
手机再次亮。
穆天朗:别太晚睡。
胡礼:你也是。今天喝了咖啡?你的袖扣看起来很有精神。
穆天朗:一颗。
胡礼:那明天换左手戴。别让人看出你惯性。
对话停了几秒,他回:明白。
【度假村内庭长廊深夜】
夜更深,低位备用灯在脚边拉出一条细白的线。她背着纸筒下楼,想把影子墙先放到设计部。走到转角,她停住:前方阴影里,有人靠栏弯腰系鞋带,像在等谁,又像在刻意拉长一个画面。
她没有靠近。她把纸筒换到另一侧,手机镜头掠过栏面与低位灯,记录下光在石面上的走向,转身往回。她知道,今天该收的光都收了,剩下的黑,不在她的范围。
楼上,某个窗格里亮着一盏灯。他背手站在那盏灯後,没有动,像一只站在坡影里的狼,耳尖向风。他看见她停丶看见她退回来,喉结滚了一下,没有下楼。他用最短的两个字在心里说了一遍:别来。
【度假村媒体预演次日上午】
第二天十点,公关与运营在玻璃廊道做媒体Q&A预演。她站在一侧,调光位,记录每个停点的亮暗与背板反光。公关同事举卡:「如果被问到是否受外界影响?」
他:「如期,照计画。」
公关:「是否因为负面而调整投放?」
他:「投放由公司内部处理。今天回到重点——开幕与安全,时间节点不变。」
卡片换到下一题:「设计师与总裁是否——」
她淡淡接过话头:「今天的主角是作品。」
他没有多看她,只把声音压低:「走流程。」
她擡眼看他,笑意不明:「我知道。」
预演结束,她把光位定稿拍成两张对比图,发给他与总控。附一句:我在你这侧,不越线。
他回:好。
她停了停,又补一句:那你今天别太冷。
他回:尽力。
她弯眼:那我就更暖一点。
他没有再回。她把手机扣上,擡头看见玻璃天幕上的云慢慢散开,阳光在地上抚过一圈又一圈,像谁克制的呼吸,终于肯往外吐了一寸。
夜色落下,内庭的低位灯一盏盏收起。她把影子墙初稿交给运营,他在总裁办合上最後一份清单。
明早十点,正式记者会。
风从海面吹进来,像一条收紧又放开的线。他们各自站回自己的位置——台前与幕後——不越线,也不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