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什麽?」
「选今天要不要学会第一个规则。」她低声,眼里带笑,「被咬的时候别缩。」
他沉默半秒。她从纸袋抽出杯子,齿尖在杯沿轻轻试咬,极轻的一声,不到旁人可闻,像盖章。
他终于伸手,先接过杯子。短暂的静止,他的呼吸慢了半拍,像把什麽按住。
停了半拍,视线落在杯沿那圈浅光上,虎口微紧,喉结动了一下。
随後他才接过纸袋,提绳在指节下一紧,纸面窸窣轻响。
他把杯子放回袋中,拇指沿着杯沿滑过一寸,迅速收手。
那一瞬,掌心一热——不是烫,是被允许的灼。
这不是调情,却比调情更危险。
他侧脸收线,视线与她轻轻一撞又分开;她的眼神停了半拍,像把光按进他眉间。
试灯复亮,白光从玻璃边扫过,他下意识收住表情。
【度假村。内庭过渡空间。午後】
隔日,茶室与内庭之间的连廊留着昨夜一场短暂阵雨的薄泽,初夏日光已把石面烤得微温。
地面已干,石缝间只馀一丝暖湿往上散,像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续的柱网把动线切成一格一格的方框,框外是一圈浅水庭,几个圆形踏台像白月盘悬在水面,树影在灰墙上层层叠叠,风过,光斑一片片滑动。
远处摆着一张长木椅和小矮凳,像临时落下的停靠点。
她沿着柱脚前行,鞋底在磨砂地面轻轻一「嗒」,手掌掠过檐口倒角,确认不割手。走到转角,她停下,对工程说:「让光贴地走就好。」
「只靠光?」工程狐疑。
工程负责人记录:「护栏需要吗?」
她看向水面:「不做高护栏,水就是界线。」
「圆台边缘做防滑倒角,夜间在柱脚内侧加灯,光沿地滑行就够了。」
脚步声从身後靠近。穆天朗到了,西装袖口在日光里一瞬微亮。他没有插话,只用眼角馀光扫过两端出口。
她擡手比了比方框:「穿堂风很强,开口保留,给人呼吸。」
工程又问:「那走线要不要画得再明显一点?」
胡礼说:「白天靠自然光走,阴天或转角再补灯;不画地线,让光自己把人慢下来。」
工程负责人看向穆天朗。
穆天朗这才落声:「做。」语气平直,像把一颗钉子按进木头。
她回头看他一眼,笑意很浅,像被这一格格光影逗笑。
主管从茶室方向折返,手里夹着几块硬质指示牌样片:「字体再大一级,箭头换红,这样才不会走错。」
胡礼把样片接过,随手立在柱脚,退半步看了一眼,摇头:「撤牌。这里用画带人走。」
主管一愣:「不用牌,你让客人看什麽?」
她把图纸铺在小矮凳上,铅笔干脆落线:「看图示,不看字。」先画往茶室的一个简洁记号——一只小茶壶做方向,下面只配极小一行「茶室」;再画往浅水庭的记号——三道水纹往前推,一枚小月点做方向,不写字也看得懂。旁边只在图上标出柱网中段的上墙位置:「图示放在人视线高度;白天交给自然光,阴天或转角补一点灯。文字只作辅助,缩小就好。记号只提醒,不抢画面。」
主管还想说什麽,她补一句:「秩序在图形里,温度在留白里。」
穆天朗看了她一眼,对主管道:「照她的图做样。牌撤。」
海风穿过长廊,竹影在白墙上晃,像一幅正在移动的画。
她先在柱脚内侧贴上两枚蓝色小贴点,定出第一组补灯落点,像在纸上点两笔不相交的记号;又站起身,在柱网中段的视线高度处用铅笔点了两记,标图示位置。
他站在她左後,没有越过她的肩。视线落在她手背——指节被未收边的木条划出一条淡红。他把声音压低:「手套呢?」
「不严重。」她不看他,把那蓝色小贴点再按实。
他伸手到一半停住,撕下一枚蓝色贴点,无声地递到她惯用手那侧;指尖相擦一瞬,很轻,像风掠过。他收回指尖,像被那一点黏性留住了半拍。她接住,顺手把贴点按在柱脚内侧,没擡眼。
午後测试。灯短促一暗又亮,水面跟着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