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一动,臂弧收紧:「胡礼。」
她擡眼:「别怕。我会回来。」
她抵达巴黎那天的傍晚,京市已是深夜。穆天朗把手机连到大屏,视讯那头的她穿着黑白对比礼服,抹了清淡唇色,笑起来像将近零度的一杯温牛奶。
「我现在要进场,」她把手机朝侧边一偏,露出墙上海报,「这不是正式展出,是私人策展的艺术交流会。但有好几位评论人会来。」
「我知道。小心,别喝陌生人递的酒。」
「知道了狼先生。」她朝镜头眨眼,「我会叼着杯子喝。」
画面一晃,她被人招呼走。留在京市的他把声音调到静音,坐在深色的沙发背後,像一座不移的山。桌上放着她前夜画的速写——两只兽,一狼一狐。狼背影向前,狐狸尾巴收得很紧,两者之间隔着一条斜斜的光。
消息在她回国前一天发酵:模糊照片与断章取义的字眼——「举止亲密」「行为不检」。配文像毒针,故作轻描淡写。
京市的夜里,他把那几张照片放到最大,指节握紧,骨节的白像是从里面逼出来的冷。「她们动手了。」他起身,给海外的资讯顾问发讯息丶转发留存丶锁定IP。
同时,胡礼那边回覆得很短:「我知道。影片已找。会剪。」
不到十二小时,一支完整的花絮短片在法国艺术圈的网站释出——从进场的点名丶互动的全景丶到合影的角度,所有镜头都把被误读的动作放回原位。字幕最後一行:
「自由的灵魂,不怕阴影,只与光同行。」
他看完,嘴角终于浮起一点几乎看不出的笑。按下通话键,声线压得很低:「狐狸,做得好。」
「我只是做了你教我的第一课:证据先行。」她那边笑意轻快,「第二课呢?」
「第二课——让他们自己打脸,打到没话说。」
他安排法务发函,对几个主要带节奏的帐号提出通知与律师函时,策展人Emma联络了几位评论人,公开解释当晚聚会性质。风向在一天之内翻转——「被误解的东方画家」「网路谣言的代价」的标题占据版面。许家千金那头的公关团队急着撤稿,却已经晚了半拍。
反击的同时,穆氏董事群的内线也传回来:有人准备在下一次股东会上提案,由蒋氏派代表进入核心管理;代价,是以联姻确立长期绑定。
穆天朗把那份名单丢回桌上,指甲在纸面轻轻一弹:「不到最後一步,别让任何人以为我会跪下。」
特助小周点头,递上一份整理好的资料:「这是许家投资的媒体名单。还有,蒋小姐的公益专场,先生让您回去——问问胡小姐的意见,再决定是否捐赠与合作。」
他颔首:「我会问她。」
她飞回京市的前一晚,两人通了很久的电话。不是情话,是实打实的——接机路线丶媒体可能出现的点丶如果被堵,谁先出声,谁挡在前。
「你挡在前面,我从侧边把话说完。」她复述一次流程,像在彩排。
「不必挡你,」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你会咬人。」
「我只咬值得的人。」
「我值得吗?」
她不答,隔了两秒,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机场的空调把冬意搅成一种无味的冷。人声涌动,长焦镜头在人群背後闪了一下又不见。
胡礼拖着行李从人流里出来,口罩遮住半张脸,眼睛却像刚画完的一笔墨——浓,且清。
他站在出口,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直直看她。她也看他,彼此视线在嘈杂里对上,像两条在暗中游了很久的河,终于撞回同一处岸。
没有多话。他走过去,接过行李,另一只手把她连人带气味一起抱进怀里。她没有推,反而灵巧地侧头,从他衣领与肌肤交界处轻轻咬了一口。
他一震,喉间很浅地溢出一声,像压住的低吼。
「我回来了。」她在他锁骨边说。
「嗯。」他垂下眼,额头贴了贴她的发,「回家。」
回到家时已近夜里十一点。她说不饿,他仍旧把粥热上,配一碟简单的小菜。蒸气在灯下化成一层细雾,像清晨又回来。
她吃到第三口,忽然把汤匙放下:「天朗,我想把《森林里的狐狸》留在京市,不送出去。」
他看她:「为什麽?」
「那张画不是最痛,也不是最癫狂,是我觉得最像『现在』的我。」她握住碗缘,指尖被热气蒸到泛红,「我要留它,放在我们的地方。」
他沉静半秒,点头:「留。」